我提前了兩個月進京,這兩個月我住在了成親王家裏,成親王住在宮外,市政府大院的房子。皇族旁支縱使保有高貴血統但是還是要自食其力的,幹著各種各樣的工作。拎著包西裝革履在政府辦公室裏工作的小處長也許是正白旗的後裔,在秀水街開小店的圓肚子老板也許是鑲藍旗的嫡係,整天拿個放大鏡搜來搜去的文物鑒定員也許是鑲黃旗的後人,就算是在路邊熱火朝天的工地上幹活的小電工搞不好還會在過節時從箱子裏拿出幹淨的朝服換上奉詔進宮領賞謝恩,因為他是正黃旗的旁族。
不過成親王又跟他們不一樣,他是皇帝的親弟弟,正正宗宗的皇族人士,如假包換,我奉了詔跟他的福晉學習大婚事宜和宮中禮儀。
成親王恒柏是個頗為和藹的長者,笑眯眯的,彌勒佛似的臉——當然,還有體型,平日很忙的樣子,我未曾見過他幾次,隻是記得他慈祥的眉目裏那份讓人心生親近的溫暖。福晉倒是個厲害人物,長眉杏眼,薄唇高鼻,縱使是年屆不惑也是風姿颯爽的,尤其是眼睛,很是銳利精明,說話時會炯炯有神地盯得你直到你失控把心裏的話都倒出來為止。怪不得當年差點就做了皇後——據說的,小道消息不足為信。
不過,當年的後位之爭到的確是轟動一時的消息,因為現在的皇帝是登基之後才結的婚,所以後位的選擇格外引人關注,那時鋪天蓋地的消息評論甚至超過了英國老王子那檔子的風流韻事。
贏的人卻出乎大家的意料,既不是青梅竹馬的初戀情人,也不是門當戶對朝夕相處的女助手,半路裏殺出的黑馬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球。
我愛玩瞪眼遊戲,不過不愛跟成王福晉玩,跟她玩我玩不起,因為她能罰我練規矩、寫字甚至學刺繡——小娘這十八年來,琴(口琴)、棋(五子棋)、書(言情小說,還是虐戀不倫那類的)、畫(少女漫畫)是樣樣精通,就是沒過拿針線這種東西,所以每次成王福晉讓我去刺繡我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
我是真蔫,因為我不能拒絕,更無法反擊回去。
成王福晉不喜歡我,我知道——後來終於明白了她不喜歡我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她兒子喜歡我,還因為我像一個人,一個她希望永遠忘卻的人。
那日,我進了成親王府,其實就是什刹海旁邊的一幢小別墅,帶著兩個教養嬤嬤和兩個宮女外加兩個侍衛,數字都是成雙的,吉祥。
“鈕祜祿氏女顧盼盼給福晉請安。”我矮下身去,沒辦法,在人家的地盤上哪能不低頭。
“快起來吧,在家裏就不必太拘泥了。”
我是不想拘泥啊,問題是我要是真不拘泥了,你又不會這樣說了。一個婦人攙起我,扶我坐下,抬頭一看,主位上一個衣著現代的女人端坐著,我是看不懂什麼名牌不名牌的,買衣服也是逢打折、特價狂搶,但見識貧瘠如我也能看出來她一身的衣服不僅價值不菲,而且更襯托她高貴的氣質。
成親王福晉蘭丹年屆不惑,但是皮膚護理的很好,麵色澤潤,身材也堪稱完美,並沒有中年婦女那種鬆弛的肉感。麵容有些嚴肅,眼睛很冷冽,上流社會女子的氣派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