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如那古墓裏出土的金縷玉衣曆經百年的歲月,依然華貴燦爛。紅牆黃瓦中間或露出的微草是滄桑曆史下一季新鮮的輪回。
成王恒柏站在乾清宮的殿下,冷冷一笑。這個尊貴嗜血的地方早就應該隨著曆史的車軌跡一起掩埋。
“成親王覲見……”
長長的唱諾聲響起,像是那蒙族的長調,高揚蕩闊,一唱三疊。
皇帝和成親王上下坐著,相視甚久,似乎是初次相見值得揣測的陌生人而不是幾十年的親兄弟。
“皇兄,您的交待想好了嗎?”
成親王一幅彌勒的體態,靠在椅子上,眯著眼睛質問皇上,“交待”二字咬得格外分明,語調卻悠長是北京人貫有的憊懶雍容味兒。
“二弟,弟妹的情況如何?”皇上一身便服,明黃的袍如紫禁城牆上那金燦燦的黃瓦,璀璨高貴,衣擺繡龍,龍首高昂,龍眼威猛,成親王睨了眼冷然一笑。
“對了,怎麼不見皇後娘娘?臣弟還想代媳婦兒給娘娘請安呢。托皇兄和娘娘的福,臣弟的媳婦兒總算撿回一條命,現在還躺在重症加護病房裏昏睡未醒呢。臣弟實在是感謝皇上和皇後的庇護啊!”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開口:“皇後病了。”
“病了?嗬嗬,這就是您的交待?”
“皇後從那晚回來就身體不適,神智……也有些不清楚。弟妹現在也處於昏迷中,不如等弟妹醒來,皇後身體稍微好轉些,再把事情徹底調查清楚。”
“調查清楚?這還有什麼可調查的!行凶殺人認證物證俱在,本族親眷也都看在眼裏了,皇上再替皇後遮掩掩飾就不怕天下眾人悠悠之口!”
成親王始終緊咬不放,皇上眉頭緊緊蹙緊,剛想開口卻禁不住一陣咳嗽,本就有些虛弱的身體好不容易平複下來,耐著心性勸弟弟:“就算皇後真有過失,但兩個當事人現在均神智未明,事情的起因經過無從查證,不能就這樣草率定案。至少,也得知道原因吧,皇後不會無緣無故去傷害蘭丹的。”
“原因是一回事,結果又是另一回事。總之這次我一定要給蘭丹討個公道。您就等著接法院的傳票吧。”成親王起身作勢欲退,皇帝忙把他喊住。
“恒柏,你到底想要什麼,直說了吧!你應該不會真的隻是想給我個傳票那麼簡單吧。”
成親王看著自己的哥哥,眼睛越收越寒,那沉澱已久的怨與恨在唇間輕輕吐露:“我要你廢了皇後!”
皇帝驚起了臉色,太陽穴一陣刺痛好像也在突起跳動,胸口也悶悶的,皇帝低頭飲了口茶順勢調整一下呼吸。
“不行,廢後決不可能。”
成親王突然一笑,就跟他平時一貫的和善笑容一樣,似乎並沒有因為皇帝的拒絕而發怒。不肯廢後?嗬嗬,不肯就好。
“那麼,就請皇上解散皇室吧。”
輕飄飄一句話卻有著千斤的重量,壓在皇帝的胸口上,呼吸不得。
“你……咳咳……你說什麼!”
“臣弟奏請皇上解散皇室!”
鏗鏘有力,堅定無比,皇帝又是一陣咳嗽,眉頭緊鎖:“為什麼,你也是皇室的一員啊。”
“因為它不應該再存在!如果沒有它,錦瑟就不會過的那麼辛苦;如果沒有它,她就不會被人害死;如果沒有它,我也不用過了二十年行屍走肉的日子!您說,這麼個無情無恥的東西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混賬!你這是玷汙自己的祖宗!”
“我混賬?”成親王哼哼兩聲,突然從口袋裏掏出個牛皮信封扔給皇帝,“您的老婆有份害死您的初戀情人,您的兩個兒子、媳婦之間混亂得亂七八糟,您自己好好看看這些照片,看看是誰混賬吧。”
一遝子照片被抽出信封,皇帝冷冷吸了口氣,稟住,久久忘記了呼出。
照片,五顏六色的,很是精彩。皇帝的臉也同樣是五彩斑斕的,更是精彩,成親王靜靜地享受著這份精彩。突然,砰的一聲,成親王下意識地要上前,走了兩步卻硬生生收住腳步,轉身出去,內務主管成海守在外麵,向著成親王行禮。
“皇上暈倒了,宣禦醫吧。”成親王丟下話,大步走出殿門,猛然回首狠狠盯著那精致的重簷廡殿頂,轉身甩袖而去。
我就不信,我翻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