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紹霆隨著打開的房門走進了女孩獨居的公寓,50平左右的一室一廳,裝修簡潔,布置明快,一些可愛的小擺設泄露了主人還未泯去的小女孩情懷,所有物品都擺放得整齊有序,是曉湜一貫的風格。
他環視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女孩的麵孔上,她的神色有些拘謹,好像她才是不期而至的訪客。
曉湜被周紹霆一看,強迫自己定了定心神,有些別扭地說:“坐吧,我去給你泡杯茶。” 她說著便轉身要往廚房去。
周紹霆一抬手拉住她,說:“不要弄了,趕緊上床休息去。”
曉湜在他的催促下老老實實地躺到了床上,蓋好被子,瞪著雙大眼睛說:“你回去吧,我沒事。”
周紹霆沒有理會,俯身為她掖好被角,又把她剛脫下的厚大衣也壓在被子上,才抬眼問她:“體溫計在哪?”
“……寫字台左邊第一個抽屜。”
周紹霆翻出體溫計,擰開蓋子遞給她,看著她在被窩裏鼓搗著夾好了,又問:“藥呢?”
曉湜指了指衣櫥旁的多用櫃,中間一格裏放著個小藥箱。
周紹霆點點頭,仔細交代:“你好好躺著,我去燒點水,一會兒你吃了藥睡一覺,發發汗才會退燒。”
曉湜表示配合,她看著男子轉身離開小小的臥室,高大的背影微微低頭通過略嫌低矮的門框。
她的心裏一瞬間無比安寧,又不知為何突然慌張得要命,人明明已困頓不堪,卻被忽上忽下的心情搞得無法踏實睡去。
她側耳聽著廚房的動靜,一會兒是廚具細碎的響動,一會兒是水龍頭嘩嘩的流水聲,一會兒是電水壺嗚嗚的燒水聲……她分辨著那些聲音的來源,從中感知著男子的一舉一動。
漸漸的,那些聲音仿佛離她越來越遠,混沌的大腦也無法再勾勒出清晰的圖像。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如同漂浮在大海上,隨著輕風波浪緩緩起伏,放鬆而柔軟。
什麼都想再去想,什麼都不想再糾結,時空有如停滯,再也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隻餘無限安全。
曉湜閉上眼睛,眼前閃耀著大片大片白色的光團,有著金色的邊緣。那些光團飄移聚合,又縮小離散,在視線的盡頭浮現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如一個閃動的光點,模糊不清。
她極力分辨,感覺像是年輕時的媽媽,笑容淺淡地向她走來。可當那身影越走越近,她又發現不是媽媽,而是一個高挑的男子,有著陌生的臉孔,卻讓她感到無比親近,心中漲滿戰栗的感動。
那人影一晃一晃,越來越大,以至她終於可以看清,卻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那個她久違的、迷失的、想念的自己……
熱騰的水汽嫋嫋上升,熨貼著男子輕皺的眉心。
周紹霆倒了半杯開水,放在一隻大碗中用涼水中冷卻著。
他有多久沒有這樣細心地照顧一個人了?上次,好像還是父親住院的時候。
想到父親,他不由把拳頭抵在了水池邊,似乎這樣可以支撐心裏那不能承受的沉重。
周紹霆一手托著晾好的溫水,一手握著浸冷的毛巾,輕輕走進曉湜的臥室。
隻見女孩閉著眼睛,蜷在被窩裏一動不動,連有人走到床邊也沒有察覺,顯然是已經睡著了。
周紹霆將毛巾疊好,小心地拂開她額前的碎發,將毛巾敷在她額頭上。
女孩的眉頭皺了一下,不情願地把臉往枕頭間轉去,周紹霆忙用手輕輕擋住她的臉頰,結果,她隻是像小動物一樣哼唧了一聲,就又不動了。
周紹霆慢慢沿著床邊坐下,低頭看著女孩柔軟的睡顏。她的睫毛微微翕動著,好像並未睡熟,又好像在做著什麼夢,唇瓣因為鼻塞而半張著,呼出滾熱的氣息,本來白皙的麵頰也泛著病態的潮紅,看著讓人心疼。
周紹霆伸出手,略一遲滯之後,果斷地探進女孩的被子,順著她的衣領利落地夾出了那支體溫計。
他對著光亮看上麵的讀數,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40.2℃!燒得這麼厲害!虧她還強撐著說沒事。
要是小孩子或許還好些,這麼大人了,發這麼高的燒,得有多難受!
周紹霆用手輕輕撫上她白皙的脖頸,那發燙的觸感,似乎要灼痛他的心。他有些後悔,當初真不該聽她的,就應該直接把她拉到醫院,哪怕打一針,輸點液,總比燒出毛病的好!
曉湜努力地睜開雙眼,隻見四壁潔白,是在醫院麼?這樣的感受好熟悉,似乎以前也經曆過。
她隱約看見,床前坐著一個男子,是紹霆麼?他從美國回來了?
曉湜猛然一驚坐起身來,揉揉眼睛才看清,坐在她床邊的原來是韓冬。
她慌張地叫起來:“紹霆呢?周紹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