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昕歎了口氣說:“周總和他父親最親了。老周總的病,說到底也和蘇琳她父親脫不開幹係,所以,周總一直咽不下這口氣。那時他已經將億恒電子剩下的產業和永晟集團的一家子公司合並為億疆集團,轉作投資,小有起色,又在上海找了家私人偵探機構暗中搜集蘇琳父親的罪證。誰知那人是個玩兒不起的,見事情敗露,竟然跳樓自殺了!”
靳昕捏了下鼻子,回頭看著曉湜說:“就你碰見的那個蘇琳,就是他的獨生女兒,她千方百計想接近周總,目的不善哪!”
曉湜的心倏然一緊,牽連著五髒六腑都提到了喉嚨口。
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那都是旁觀者說的。對當事人而言,有些事若是不報,又怎麼能放得下?
正如昔日的周紹霆,正如今日的蘇琳。
這個時間的億疆大廈已經很冷清,大部分燈光已經滅去,隻剩下廊廳過道的頂燈,還在散發著慘白的光。
曉湜走得有點戰戰兢兢,除了身後的靳昕,連個人影兒也看不到。過分的安靜和明暗不均的空間,讓她心裏麵有點瘮的慌。
靳昕把她帶進周紹霆的辦公室,一句話也沒說,就很自覺地退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門。
曉湜聽見玻璃門緩緩關上的聲音,竟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算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麼?
周紹霆坐在寬大的辦公椅裏,很仔細地看著站在當中的女孩。
那樣審視的目光,就像是一架精密的儀器,在檢查她有沒有受到肉體上的傷害,或是精神上的刺激。
曉湜不自在地將散落的碎發掖到耳後,小心地問:“你找我來,什麼事?”
“下午的論壇結束後,你去了哪裏?”周紹霆不回答她,隻問。
“回家了。”
“手機為什麼不接?”
“……丟了。”
周紹霆露出個很佩服的眼神,然後從椅子裏站起身來,徑直走到她麵前。
女孩的頭發披散著,一綹一綹的,好像還有點濕,上身罩著寬大的運動外套,下身卻是一條正裝西褲。這搭配簡直了,明顯是胡亂穿的。
曉湜垂下頭避開他的目光,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一樣。
周紹霆吸了口氣,說:“蘇琳知道我的私人號碼,她說,是你告訴她的。”
“沒有啊!”曉湜猛然抬頭,矢口否認,慌亂的眼神裏甚至帶了些……驚恐。
周紹霆點點頭,現在他已將整件事情的始末串連清楚:蘇琳假意接近曉湜,偷了她的手機後打給自己,並以曉湜作誘餌讓自己去酒店,要挾目的不達,便自導自演了一出“緋聞曝光”的戲碼。
真是機關算盡。
曉湜感覺男子又走近一點,那熟悉的清冽氣息已經撲麵而來。她想往後退一退,然而卻好像進入了他威懾力的中心,不敢再挪動分毫。
她的心跳開始加速,餘光瞥見男子的手抬了起來,還來不及反應,額上已挨了一記爆栗!
輕微的痛感像是一個玩笑,曉湜抬起頭,就看見了一個她想念已久的表情。
男子的眉眼格外溫和,唇角掛著一絲嘲弄的笑意,說:“你個石頭腦袋,什麼時候能長點心眼?”
這樣久違的表情和話語,讓曉湜仿佛回到了那些甜蜜的時光。
那時的他就總是帶著這樣的表情,不無調侃地說:“顏曉湜啊顏曉湜,怪不得叫曉湜,真是個石頭腦袋!“
曉湜覺得自己的心底像是裂開了一道縫,方才路上的忐忑不安、擔驚受怕,還有靳昕的話帶給她的那種恍悟和心酸,一瞬間,全都順著那條縫隙湧了出來。
她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卻極力忍住,隻皺了皺下巴,擠出一個淺淺的小坑。
周紹霆看著她這樣的表情,右手不自覺地抬了起來,屈著手指將手背緩緩貼上女孩的臉頰。他的觸碰是那樣小心而輕柔,就像是浮在女子的肌膚上。
她的臉被晚風浸得微微發涼,而男子的手卻是溫熱的,帶著男性骨骼特有的生硬,硌在曉湜心底最柔軟的傷口。
炙熱的疼痛一發而不可收拾,遍及全身。
一顆晶瑩的淚珠溢出眼角,順著女子麵龐清秀的輪廓緩緩滑落。
下一個瞬間,她隻覺得自己被一股強大力道猛地帶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熟悉的感覺,讓她的心安定下來,令人沉醉的男子氣味,讓她幾乎舍不得呼吸。
男子用手扣著她的頭,讓她的臉緊靠在自己的肩頭,似乎要用體溫和擁抱,帶給她無限的溫暖和安全。
然而,當曉湜的目光接觸到他板正的西裝,如此近的距離,使布料的紋理映在眼底,被誇張得放大——細密精良,盡顯高貴。就像是一種身份的提示,讓她頓悟此時沉溺的種種,已成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