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紹霆眸色清冷,壓著聲音地說:“你太激動了靳昕,這裏是程家,注意你自己的言行。”
然而,靳昕已經聽不進去,不管不顧地喋喋不休:“你不想要這鬼東西,你不想和程奕遙跳舞,你不喜歡她,好啊,你自己去和人家說!幹嘛推脫給我?讓那麼多人笑話我!”
剛才那些看客的冷嘲熱諷又回響在耳畔,靳昕益發不能平靜,心裏憋屈得沒有縫隙,便借著這個由頭,一股腦兒全倒給周紹霆。
“你給我有點出息行不行!”周紹霆恨鐵不成鋼,“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怎麼說關你什麼事?自製,冷靜,沉穩,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你都聽到哪裏去了!”
靳昕梗著脖子,緊閉嘴巴,拒絕說話。
周紹霆看著他這副油米不進的強驢德行,心裏拱起一股火,啞著嗓子吼了他一句:“你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平常裝模作樣的還像那麼回事,怎麼就跟我這兒犯渾呢?”
靳昕眼睛一瞪,喉結滾動了幾下,破罐子破摔道:“我就這樣了!反正我爸走得早,也沒人管我,你看不慣,我不在你麵前晃蕩就是了!”
說完,他扭頭就走了。
周紹霆看著他的背影,恨得牙根發癢,不知不覺已經把手中的書簽攥得彎折了。
顏曉湜陪程奕遠跳完一曲,隻覺得頭暈目眩,便借故去了洗手間。之後也不想再回那亂哄哄的大廳去,索性到外麵散散心。
她專揀人少的地方去,不知不覺繞到別墅後一個幽僻的小花園。
遠遠聽見像是有人在吵架,曉湜腳步一滯,便想回身折返,可那聲音耳熟得很,略一分辨,竟是周紹霆和靳昕!
她心中詫異,不由又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近了幾步,停在一株玉蘭後,遠遠地望過去。
果然是他們。
兩個男子相向而立,彼此的距離很近,靳昕看上去很激動,在嚷嚷著什麼,卻聽不清具體的內容。周紹霆則巋然直立,一如往常,偶有他低沉的聲音隨夜風飄來,似乎也壓著隱約的怒意。
然後,她就看見靳昕甩手而去,那氣勢,簡直了!全然沒有下屬對上司應有的克製,夠任性,夠瀟灑!
曉湜心裏暗爽,簡直想拍手稱快,卻聽那個低沉的男聲突然放大了數倍,無比清晰地傳來:“別躲著了,過來。”
這下……真的爽大了。
顏曉湜從樹後轉出來,別別扭扭地蹭過去,離著周紹霆還有好遠,就刹住腳步,也不敢去直視他,隻羞愧地小聲問:“你看見我了?”
周紹霆無語,望了一眼那棵不盈一握的玉蘭樹,又看了看白裙紮眼的顏曉湜。她以為自己會隱身術麼?
周紹霆舉步走到她身前,低下頭問:“你聽見什麼了?”
顏曉湜一怔,馬上指天立誓,言辭切切:“我發誓我什麼也沒聽見!太遠了,真的!我不是有意的!”
周紹霆看著她緊張得都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眉峰一挑,星目流盼,終於繃不住笑了出來,不無嘲弄地說:“你這是幹嘛?怕我殺人滅口?”
曉湜意識到自己誇張的舉動,悄悄放下了舉著的右手,隻在心裏嘀咕:難說得很……
但周紹霆沒有生氣,她倒放下心來,試探著問了句:“我,我隻是看見靳助理好像很生氣,他怎麼了?”
周紹霆輕歎了口氣,“在鬧脾氣。”
曉湜驚訝,“和誰?”
“和我。”
顏曉湜一臉的不可置信,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沒搞錯吧?誰還有這膽子,和麵前這位鬧脾氣?
周紹霆看著她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經常這樣,不理他就好了。”
他隨手將書簽揣進褲兜裏,“時間不早了,我去和奕遠打個招呼,然後送你回家。”
周紹霆在人群中找到了程奕遠,毫不意外地看到他一向和悅的目光中帶了些不虞之色。想必,他已經知道了妹妹傷心落跑的緣由吧。
“奕遙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不想她再有什麼誤會。”周紹霆神色坦然,言簡意賅。
程奕遠對視著他的眼睛,目光深處是從未有過的冷淡,片刻後,又恢複如常,仿佛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他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多言。
周紹霆轉身離去的時候,程奕遠瞥見露台上一抹白色的身影,宛如月下靜綻的鈴蘭,在翹首以盼自己的愛人。
奕遠苦澀微笑,原來一切如舊,所有的安排都早已注定,並沒有因他們剛才共度的美好時光而改變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