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咄咄逼人的氣勢讓周紹霆很不適應,盯著她漲紅的臉孔看了幾秒,才緩緩移開目光,坦然道:“是。”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隨便調查別人的隱私,你覺得合適嗎?”
周紹霆緩緩將右手搭在桌上,手指輕扣桌麵,似乎在思考。
其實對於這件事,他也自知理虧,但他的初衷並無私心。那次木蘭坊吃飯,康寧行事不軌被靳昕發覺,他才決意出此下策,目的是想查一查這男人是否有劣跡,以免曉湜將來受到傷害。
可是,現在的顏曉湜是不會理解他的苦心的,隻會以為他是在用卑鄙的手段企圖拆散她和康寧。
既然如此,他亦不屑於解釋,於是淡漠地說:“這個,你也不需要知道。”
曉湜看著他的目光越來越疏離,像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忽然輕輕一笑,“好,我也不想知道了。您是大人物,想做什麼不可以?而且,你做什麼也和我沒有關係。我隻是,不想在這裏工作了。這個要求應該不過分吧?你為我父親墊付的醫療費,我會盡快還清的。”
“就因為這個?”周紹霆用兩根手指夾起桌麵上那張皺巴的紙晃了晃,又不緊不慢地撕碎了丟進桌邊的垃圾桶裏,撣了撣手指。
曉湜冷眼地看他做完這一切,深深吸了口氣說:“不是。有時候,你讓我覺得很可怕。”
周紹霆的情緒終於起了波瀾,眼中漫上一層陰霾,聲音低沉而壓抑,“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這樣的神色和語氣顯然更加刺激了曉湜,她忽然激動起來,“我知道,我很清楚。如果你還要讓我說得再明白一點,那麼我告訴你,我就是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牽扯了!所以才要辭職,可以了嗎?”
她似乎已經準備好要爆發一場,大有種豁出去了的架勢。
周紹霆見她如此,不得不壓下自己的慍怒,平板地說:“顏曉湜,你現在很不冷靜,所以,我不跟你計較。我放你幾天假,你回去想想清楚。等你情緒穩定了,我們再來談。不論是工作,還是感情,我會給你一個說法。”
“無所謂了”,曉湜淒然一笑,“我沒什麼好想的,我也不想要你的說法。”
她這麼多年的委屈、苦楚、卑微,都是為了眼前的這個男人,而他卻雲淡風輕地高高在上,不動聲色地運籌帷幄,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
既然現在已經走到這一步,她也不想再壓抑自己,索性就把憋屈了這些年的話都說出來吧。
曉湜緩緩站直了身子,“周紹霆,當初你讓我放手,我就放手了,你讓我不要執著,我就試著不去執著了。我好不容易放下了,我過得很好,你為什麼又來揪住我不放?”
男子半天沒有說話,冷冽的瞳眸深處如荒原一般蒼涼,唇角微微牽動,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問自己,“你真的放下了,過得很好麼?”
曉湜的胸腔一瞬間就像漲滿了水,再容不得對麵那人一絲一毫的攪動,強忍著哽咽說:“這是我的事。”
說完,她立刻轉身離去,像是怕再晚一步情緒就會決堤。
周紹霆長身站起,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女孩的胳膊往回一拉,幾乎把她帶進自己的懷裏。
他低頭看著這個歇斯底裏的小女人,心裏又急又氣,卻不知如何是好。
她怎麼就想不明白呢?她其實一直是在跟自己過不去。她沒法忘情,卻自欺欺人,這種矛盾折磨著她的心,讓她挫敗自責,精神緊張,無所適從,最後隻有用不停的逃避來麻痹自己,堅持著所謂正確的選擇。
真是個傻瓜!
曉湜狠命甩了幾下胳膊,無奈男子力道太大,她根本就掙不脫,隻能用憤怒的眼神表達著自己的抗議。
周紹霆的手攥得更緊,將她拉得離自己更近,咬著牙說:“顏曉湜,你這根本就是在和自己較勁!”
男子的鼻息已近在咫尺,曉湜停止了掙紮,仰起臉與他對視。清冷墨黑的瞳孔深不見底,讓人無從勘破其中的真假虛實。
她的心底泛起一陣寒意,不知為何,康寧的話又縈繞耳邊:
“他不要你可以,但也不許你跟別人!……他根本就不是真的在乎你,隻是他自己不甘心!”
曉湜勾起唇角,故作輕巧地說:“你不是也一樣麼,就是在和自己較勁。你到底是在乎我這個人,還是隻是自己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