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的最後一晚,纏綿過後,曉湜倚在紹霆的懷裏,看著從窗簾的縫隙漏進的星光。
留戀的滋味像一隻尚未成熟的青柚,酸酸澀澀的漲滿了心田。回去以後,等待著她的,將會是什麼?
億疆肯定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又要換一份工作重新開始。
紹霆的妻子就要回來了,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似乎關係並不親密,米娜也曾暗示過,他們的婚姻不太令人滿意。但是,他們畢竟是合法的夫妻,自己這樣的身份,該怎麼去麵對?即便躲得了一時,又能避得了一世麼?
更何況還有無處不在的輿論媒體,如果和紹霆的關係一旦敗露,那麼,在乎的、不在乎的人就都會知道,口水撲麵而來,根本無從抵擋。
爸爸媽媽如果聽說他們一直引以為傲的女兒竟跟了有婦之夫,該有多麼焦急上火,失望傷心!
朋友同事如果得知他們眼中傳統保守、家教嚴謹的姑娘竟然是別人的情婦,又會怎麼看待自己,疏遠自己?
紹霆的母親如果知道了,肯定也會出麵幹涉,到時候該有多麼難堪……
一想到這些,曉湜就幾乎喘不過氣。她極力壓製著胸口的起伏,做了個深呼吸,但還是被身邊的男子察覺了。
“怎麼了?”
“沒什麼,想到明天就要走了,有點舍不得。”
男子的手撫上她的額發,把臉貼著她的頭,忽然沉沉地說:“顏顏,我不會哄女孩子開心,也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對你,我以前從沒給過什麼承諾。但今天,我承諾,我會讓你幸福一輩子。”
足,夠。
所謂幸福,僅此而已,代價慘重,在所不惜。
他們離開別墅那天早上是靳昕帶車進山來接的,曉湜最後環顧收拾整齊的房間,心裏滿是不舍。
窗明幾淨,一塵不染,和她來的那天一樣,隻是每個角落都多了些清甜如蜜的回憶。
她來的時候,隨身物品被剝奪一空,什麼也沒有帶來,如今臨走,也沒有什麼可以帶走的。
曉湜隨著紹霆出了房門,忽然想起什麼又奔了回去,從她臥室床頭櫥的抽屜裏拿走了一顆小石子。就是為了這顆石頭疙瘩,她曾像個耍賴的孩子一樣,在清溪邊和周紹霆搶破了頭,如今想想,實在好笑。
罕見的紫色,紋路清晰,仿佛吸取了山間的清靈之氣,握在手裏,便讓人的內心生出喜悅和安詳。
既然什麼也帶不走,就拿走這顆紫色的小石頭作為一個別致的紀念吧。不知何時才能再回到這裏,或者,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
靳昕神清氣爽地立在車邊相迎,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二人牽著的手,曉湜立刻感到很難為情。
男女之間一旦發生了親密的關係,總會有一些微妙的流露。一舉手,一投足,一個不經意的肢體接觸,都有一種不設防的親昵和默契。正如他們,在此之前別說是牽手,就連站得近一點,曉湜無意間感受到男子的呼吸,都會感到別扭。而今,所有的碰觸、撫摸都變得那樣自然而然,令人欣然接受。
六個小時的車程,曉湜覺得比來的時候短了不少,或許是心裏的鬥爭煎熬不複存在,一片寧靜適然;又或許是心有留戀,不想離開。
她望著窗外飛速而逝的遠山、麥田,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總覺得心裏雖然平靜但並不踏實,有著隱隱的倦漠和不安。
周紹霆轉過臉去看她,女孩已經閉上了眼睛,頭仰在椅背上,滾來滾去,一個輕微的顛簸撞在車窗玻璃上,猛地一驚,努力掙了睜眼,又滾在了椅背上。
周紹霆不自覺地微笑,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肩頭。而女孩好像還是不舒服,枕在他的肩頭換了兩個姿勢,便開始得寸進尺地順著他的上身往下滑,直到整個人都趴在他腿上,才算安穩了,把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裏,沉沉睡去。
曉湜醒來的時候,心還在青山碧水的“憶楠穀”,而人卻已經回到了燈紅酒綠的大上海。他們在路過的一家港式餐廳吃了些午茶,便繼續開往最終的目的地。
曉湜眼見著不是去自己宜山路的公寓,有些不安地問:“我們這是去哪裏?”
“回家。”周紹霆淡淡一笑,說不出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