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昕的眼神中有一種近乎宿命的執著,“我爸從小就教育我,我這條命都算是周家給的,以後要好好成才,報答他們的恩情。我爸走了以後,我媽也總和我說,人要知恩圖報。”
靳昕抬眼看著曉湜,語氣堅定,不容置疑,“所以,我不能離開他,什麼情況下都不能。我要盡我所能,保護他,幫助他,不管他需不需要,這是我的責任。”
曉湜很感動,然而也很感慨,想到紹霆說起靳昕時,那種淡淡的溫情和落寞,心裏有些酸——
“靳昕剛到我家時,隻有八歲,又瘦又小……看人的時候,總帶著防備,就隻有對我,特別親近……”
“現在,我想聽他叫我一聲‘哥’,都不太容易了。”
“有的時候,我自己都不相信,這個一口一個周總、做事拿捏分寸的助理,就是當年跟在我身後的弟弟……”
曉湜知道紹霆的心意,他是怕靳昕一直跟在他身後,迷失了自己,錯過了自己的人生。
所以,他一直對靳昕說:要像個男子漢一樣,要成熟果敢利落,要有自己的主見和想法,要勇於去追求自己的價值……
然而,每當周紹霆說起這些,態度總是不夠溫和,給靳昕的感覺就是:大哥看不上他,覺得他幫不上什麼忙,甚至要趕他走。
曉湜看著靳昕烏亮的瞳孔,柔柔一笑,“比起你給自己定的這個責任,我相信,紹霆一定更願意看到你天高海闊,活出精彩的人生。他和我說過,心裏始終拿你當弟弟,那麼,哥哥一定希望弟弟過得幸福。不是麼?”
靳昕眉宇間的鬱結散開,眼神清明,流動著感動,又或者是憧憬。
曉湜心頭一輕,方才一直壓著的一口氣鬆下來,忽然覺得胃裏麵一陣酸涼翻湧,剛喝下去的果汁和著晚飯,錯綜的滋味順著食道往上湧,帶著胃部收縮痙攣,眼看就要嘔吐出來。
靳昕看她的臉色一瞬間蒼白如紙,手撫胸口,緊蹙雙眉,像是極為難受,不由關切地問:“你怎麼了?”
話還沒說完,就見曉湜霍然站起,扭頭就往洗手間衝去。
靳昕追出兩步,才想起自己不方便跟過去,對著廚房大喊:“媽,媽!”
陶玉茹擦著手急急忙忙出來,一臉緊張詢問的神色。
靳昕指著衛生間的門,“你過去看看吧,曉湜好像不太好。”
陶玉茹快步走過去,在門口躊躇了一下,正好聽見裏麵衝水的聲音,才輕輕敲了敲門,啞著嗓子問出聲來:“沒事吧?”
話音剛落,門就從裏麵打開了,曉湜扶著門把站著,臉色發黃,神情也有些怔忡。
陶玉茹的目光逡巡在她的麵孔上,分辨出一抹極力掩飾的惶亂無措。
曉湜扯動唇角擠出個笑容,“我沒事兒,可能就是吃得不太合適了。”
這時,靳昕也走過來,站在不遠處,麵帶焦急地看著曉湜,“你吐了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我去和大哥說一聲。別再是急性腸胃炎什麼的。”
聽說她吐了,陶玉茹的眼底忽然現出一抹了然的神色。
曉湜心裏一緊,慌忙拒絕:“不用不用,沒那麼嚴重”,說著,徑自走向衣帽間,披了件大衣出來,回身和二人說:“我去門口藥店買點藥,馬上回來。”
靳昕瞥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天色,這麼晚了,哪裏肯讓她自己出去,當下便追了過去,“我陪你一起。”
他一手搭在門把上,利落地換好鞋子,連外衣也顧不得穿,隻穿著一件毛衣,像是怕一個不留神曉湜就自己溜出去似的。
陶玉茹見狀,趕緊把大衣拿給兒子。
曉湜看靳昕這架勢,肯定是甩也甩不開了,沒辦法,隻好讓他一起。
陶玉茹看著二人匆匆離去的背影,眼底那一抹了然轉為一絲不安,繼而又像是一點期待,在奕奕閃爍。
藥店真的不遠,走出小區,就在馬路斜對麵,但靳昕還是堅持開車過去。他怕夜裏風大把曉湜吹感冒,那他的責任可就大了。
車停在藥店門口,曉湜說什麼也不讓靳昕跟著,就讓他等在車上,靳昕看她那緊張兮兮的樣子,心裏一動,忽然想到:她肯定是想買些女孩子用的小東東,不方便自己看到。
於是,靳昕很配合地呆在車上,目送著曉湜走進藥店。之後,他的視線仍然不離藥店的大門,秉持著一名資深保鏢的職業素養,目光銳利而警覺,對進出的人群逐一進行“安檢”掃視。
雖然入目的不過是些平淡無奇的行人,但他的精神卻未曾有半分鬆懈,時刻準備著,一旦發現可疑,便會立即衝下車采取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