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紹霆無聲歎氣,“蕭楠,我希望你能接受這個事實。結束這段婚姻,是明智的決策。拋開我自己的私心不談,對你也是好的。等你冷靜下來的時候再好好想想吧。”
周紹霆說完這句話,就告辭轉身離去,順道在前台買了單。
孫蕭楠止住了抽噎,定定地望著桌角的玻璃茶壺出神,茶湯亮紅透徹,纖瘦的葉片在滾燙的沸水裏,幾經沉浮,終於落定。
周紹霆剛才說什麼?他說,拋開他自己的私心不談,對她也是好的?
這麼說,他也是在為她考慮的,是麼?他心裏還有那麼一點點是憐惜著她的,是麼?
孫蕭楠的心微微一軟,但馬上,又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簡直匪夷所思,可歎可哀,可悲可憐!
周紹霆是什麼人?她孫蕭楠太了解了,簡單的四個字——絕非善類。
他說給自己考慮的時間,聽上去是多麼的通情達理,思慮周全,還很慷慨地開出一周的期限。
而在這一周裏,這處心積慮的男人又會做些什麼?
孫蕭楠隻覺得心裏一陣陣泛寒,她見識過周紹霆的手腕,如今,他一定也打算用那樣的手段來對付自己,讓她看到蕭氏敗北的征兆,然後,迫不得已做出妥協。
孫蕭楠緊咬齒關,下頜都微微發顫,她不能就這樣認輸,一定會有辦法的!
突然,她又想到了那個人,那個陌生的女人——深秋的夜風中,路燈的光暈下,模糊的臉孔和黯啞的聲音,眼角的疤痕觸目驚心。
本以為不會留下清晰的印象,但現在,那女人說的每句話竟像是咒語一般,直接烙印在孫蕭楠的腦海裏,一字不落,連語氣都複原完好:
“我想和你談談合作……如果你哪天改變了主意,歡迎隨時聯係我……因為,我是你這一邊的人。”
孫蕭楠咬著嘴唇,眼神一片凜冽,掏出手機在掌心裏握了片刻,然後果斷地點了下那個像迷一樣的名字——“口罩女”。
“喂,我是孫蕭楠。我想和你見麵談談。”
這條遠離主路的小街上,錯落掩映著不少小酒吧,一家家門臉不大,但名字別致誘人,一到晚上,便爭先恐後地透射出溢彩的光線,飄散出風格不同的樂聲。
有的勁歌熱舞的迪吧,有情調曖昧的慢搖吧,也有幾家相對柔和優雅的清吧。
孫蕭楠與那個神秘的陌生女人就約在了其中一家較為安靜的清吧。
女人依舊帶著副口罩,即便是進門入座後,也未曾摘下。蕾絲黑紗的質料輕薄透氣,卻可以完好地遮掩住她的大半麵容。
孫蕭楠的目光停留在那副口罩上,帶著些疑惑,卻沒有問什麼,或許是出於對別人隱私的尊重吧。畢竟,沒有人好好的願意成天戴一副口罩,在室內也不摘掉,除非,她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想給人看到自己的麵容。
孫蕭楠不由端詳起她露在外麵的五官——彎彎的長眉、烏黑的瞳仁、精致濃密的睫毛,應該也曾是個長相漂亮的女子吧。
隻是……孫蕭楠的目光劃過她眼角上方的疤痕,竟然生出一點憐惜之意。
女人似乎對這樣的注視很敏感,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
孫蕭楠這才發覺自己的失禮,趕忙斂起眼神中的憐憫,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我還不知道您貴姓呢。”
“免貴姓王。”女人簡短回答。
酒水上桌,服務生的記憶力很專業,不用詢問便將其中一杯去冰的Mojito放在了孫蕭楠的麵前,而另一杯深紅色的雞尾酒則放在了另一位女士的手邊。
孫蕭楠瞥了對麵的酒水一眼,闊口高腳杯中的液體冶烈深紅,在昏暗的燈光下,猶如新鮮的血液,散發出詭異妖嬈的芬芳。
女人仍不摘下口罩,很熟練地將細細的吸管從口罩底部的縫隙中塞入,啜飲甘烈的美酒,眼中現出一抹滿意的神采。
“我經常一個人來這裏”,女人開口,斜歪著身子,顯出幾分慵懶和嫵媚,“這款酒,也是我最喜歡的,夠烈,有一點點苦。我還特意問過調酒師,這酒是怎麼配的,他跟我說是用三種朗姆加上紫葡萄汁配出來的,哦,對了,還加了蠟樹的苦精。怎麼樣?很別致吧?”
女人纖細的指尖劃過杯沿,聲音透出笑意,像是在介紹著自己可人的小寵物,“而且,它的名字也很別致呢……”
孫蕭楠配合地用目光詢問。
“瀲灩殺手。”女人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原本晦暗的瞳眸竟似真的閃過一絲瀲灩波光,撩人而危險。
孫蕭楠心裏一頓,忽然覺得很不舒服,掩飾著環顧這間酒吧的內部設計,有意岔開話題,“為什麼選在這裏?不覺得太暗了嗎?而且,音樂聲也有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