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湜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一直以來最害怕的噩夢。
心裏升起一陣痛悔,接著,無以複加的震驚和恐懼便攫取了她的心神。這讓她幾乎喪失了思維和行動的能力,隻是憑著本能,在年輕男子強有力的束縛下,漸漸放棄抵抗,由著他箍著自己的雙肩,行屍走肉一般被半抱半拖著移動。
然而,她的視線,卻始終透過遮擋,鎖定在那道被光團包圍的身影上。
冷峻的男子傲然而立,氣度坦蕩,在一眾人和相機的包圍中,舉步向前行去,將周身的一切視作無物,就連步履也沒有因擋住前路的人或機器而放慢分毫。
如此強大迫人的氣場,反倒讓那班記者招架不住了,紛紛自動讓開一條去路。
周紹霆就那樣沉穩自若地從兩側的閃光燈和快門聲中從容走過,有如去赴一場慶功宴的紅毯之約。
曉湜的眼淚滑進馬海毛織就的圍脖裏,黏在臉頰上,有點癢,還有點灼傷的疼。
她看著周紹霆一直走出了旋轉門,記者們也蜂擁追了出去,留下的幾個還在鍥而不舍地對著她和靳昕按下快門。
靳昕臉上的表情已經很難看,像是要殺人,可記者們卻很沒眼色地忽視了。
忽然,曉湜覺得自己的身子被帶得猛地一動,透過縫隙,她看見靳昕已經騰出一隻手臂,向旁邊一撈,既穩又準地抓著了一個男記者的掛脖相機,狠命地一扯。
在一班記者的驚呼聲中,響起一個震耳的機器爆裂的聲響,聲音很快被空曠的大廳稀釋,身邊也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都給我滾!”靳昕咬牙低吼,震得曉湜耳膜發麻。
幾個記者也被這陣勢嚇住了,或許有人心裏還有些不服氣,但識時務者為俊傑,於是也心照不宣地紛紛撤走。
那個被摔壞相機的男記者,眼睛一直盯在地上的一片零件中,神色驚惶惋惜,一聽說讓走,忙不迭地貓腰撿起散架的相機,一溜煙小跑著離去。
周遭終於清淨下來,曉湜緊繃的神經倏然一鬆,身子脫力,向後靠在了靳昕的肩頭。
靳昕攬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傳遞著無聲的支持和安慰,可自己心裏憋著的火卻還沒發出來,怒目而視著駐足看熱鬧的人,又吼了句:“看什麼看!”
他可沒他大哥那麼好風度,把他惹急了,才不管你誰是誰!
靳昕扶著曉湜攔了輛出租車,上車前,還機警地向四下裏看了看,確認沒有無聊的記者再跟著,才放心地坐進車裏。
他特意和曉湜並排坐在後座,因為他看出曉湜的情緒很不好,想給她些支持和安慰。
車子都已經啟動,曉湜還一動不動地坐著,連頭上罩著的圍脖都沒有摘下去,鼻子眼睛全被捂著。害得司機戰戰兢兢地從後視鏡裏瞟了他們好幾眼,擔心自己碰上了綁票或是拐賣婦女之類的勾當。
好在年輕的男子西裝筆挺,一表人才,而蒙得比穆斯林還嚴實的女人也沒有絲毫不情願的表現。司機這才壯著膽子按下計價器,格外禮貌地問他們要去哪裏。
靳昕看了看身邊的蒙麵女,居然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暗暗歎了口氣,側身動手幫她把圍脖繞了下來。
曉湜重見天日,猛地吸了口氣,活動著眼珠,像是終於緩過來一點,對靳昕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靳昕對她的客氣並不回應,隻問她:“去哪裏?”
曉湜有氣無力地報了個路名——她現在出租房的地址,聲音太細,靳昕隻得又對著司機重複了一遍。
說完,他轉頭看著曉湜,幾次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忍不住問:“曉湜,到底是誰告訴你,今晚大哥在那家酒店的?”
曉湜不解地看著他,剛才周紹霆也是這副緊張兮兮的腔調質問她,怎麼現在,靳昕也抓著這個問題不放?是誰說的,有什麼關係麼?
靳昕見她不語,蹙眉思索著,神色越來越凝重,忽然目光銳利地問:“是不是侯啟南?”
曉湜大驚:“你怎麼知道?”
靳昕冷哼一聲,咬著牙說:“這個老東西!”他盯住曉湜,很認真地說:“今晚大哥要見的人很重要,這次會晤是全程保密的,級別很高,億疆內部,除了我,就隻有鍾愷知道。後來,那侯啟南居然也陰差陽錯地聽了點消息。據說對方的一個人和他是同鄉,兩人多有來往。但是,大哥也沒太在意,因為這事兒本來也沒打算瞞得密不透風的。誰知道,他竟然還有這麼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