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不遠,周紹霆很快便開到了,是兩條小路交彙處的一棟小紅樓,背向喧囂,獨守清淨。
小樓的四周還有一圈矮矮的圍牆,圈出一方小小的院落,黑色的鐵門常年開著,曾經森嚴的守衛現在已形同虛設。
周紹霆將車開進院落停了下來,他自己又在車上默坐了片刻,才果斷地下車,走近那幢有她的房子。
圓頂的兩層小樓一看便是異域風情。這裏曾是白俄的聚居地,說不準,這幢房子就是當時某個名流的公館。如此上了年頭的老房子,浸透了歲月的汁水,牆麵已然斑駁,想來裏麵肯定也老舊不堪。
周紹霆走入敞開的樓門,一股黴味便撲麵而來,混合著常年油煙層積的油膩味,還有從不知何處飄來的隔夜飯菜的味道……或許別人聞起來並不覺得什麼,可他的鼻子卻無法忽視這些氣味傳遞的沉悶和壓抑,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心裏也有點不是滋味。
他沿著狹窄陰暗的走廊慢慢前行,兩邊是間距很近的一扇扇門板,有的裝了老式防盜門,有的就是一塊木頭門板,有的外麵還垂著有油汙的門簾。
他不知道曉湜具體住在哪一間,正在思量,卻聽見前麵一個拐進去的門洞裏轉出一陣食材下鍋的“刺啦”聲。
周紹霆循聲走過去,原來是一個公用的廚房,有四個灶台、兩個水槽,看著都黑乎乎的,估計勉強能用,那些油汙味和剩飯剩菜的味道八成就是從這裏產生的。
灶台和水槽之間空出來的地方就是台麵,卻連放個砧板都費勁,因為每個角落都被各家各戶的鍋碗瓢盆堆滿。生活在空間緊缺的環境下,不知不覺就會養成擠占公共空間的習慣,盡量拓展自家的地盤。
周紹霆環顧這一切,暗暗吸了口氣。
廚房最裏麵的灶台,一個身材結實的男子正在燒飯,側麵對著他,十分專注。周紹霆想和他打聽一下,曉湜到底住在哪一間。
“您好。”周紹霆站在廚房門口,禮貌地叫了一聲。
那男子轉過臉來,隔著油鍋裏蒸騰出來的水汽和煙霧,兩個男人都實實在在地吃了一驚!
那人正是韓冬,他一看清招呼自己的人是誰,臉色立刻就陰沉下來。
瞧他那衣冠楚楚、貴氣凜然的架勢,不知道自己和這裏很不搭調,所以顯得很礙眼麼?
韓冬虎著臉,左手“哢吧”一聲關掉煤氣灶,右手還提著把菜刀就衝到周紹霆跟前,氣勢洶洶地問:“你來幹什麼?”
周紹霆已經恢複了平靜,打量著韓冬,淡淡說:“我來找曉湜。”
韓冬冷哼一聲,恨聲道:“你害她還嫌不夠麼?”
前兩天那些鋪天蓋地的緋聞照片,別人不敢斷言是誰,可韓冬卻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絕不會有錯!他連著幾天都心神不寧,著實為曉湜捏了把汗,同時也把周紹霆恨得牙癢癢。這男人怎麼還不知收斂,真要把阿湜害得抬不起頭做人也嫁不出去,他才滿意麼!
周紹霆忽略了韓冬的怒意,回頭向走廊裏看了看,執著地問:“她在麼?”
“不在。”韓冬冷聲回複,巴望他趕快走。
周紹霆眉峰輕蹙,有些焦急,“還沒回來麼?都這麼晚了。”
韓冬已經給曉湜打過電話,知道她的行蹤,所以並不擔心,隻睨著周紹霆,沒好氣兒地說:“拜您所賜,心情不好,在外麵逛蕩呢。”說著,生出幾分真正的無奈,“最近經常這樣,掉了魂兒似的,上次差點撞電瓶車上。”
“什麼時候?她沒事吧?”周紹霆一急,脫口而出。
韓冬斜眼瞥著他,提了提手中的菜刀,“她要有事,這刀早落你身上了!”他說完再懶怠搭理周紹霆,徑自轉身回去做飯,青菜剛炒了一半,悶在鍋裏要不好吃了。
誰知,周紹霆竟默默地跟了過去,站在離韓冬不遠的地方,就那麼看著。
抽油煙機不好用了,油煙在狹小的廚房間裏擴散開來,周紹霆禁不住這麼刺鼻的氣味,被嗆得咳嗽了兩聲。
韓冬扭頭看著他,嫌棄又嘲諷,“您快走吧,這煙熏火燎的,別失了您的身份!”
周紹霆卻有些出神,他恍然想起在憶楠穀的別墅裏,有次曉湜和他賭氣,不給他做飯,他隻好自己下廚,結果手忙腳亂,一塌糊塗,最後害得兩人都沒吃飽,大半夜擠在沙發上看美食節目,啃薯片……那些美好到肆無忌憚的時光,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麼?
韓冬見身邊的男人沒有反應,不由又瞥了他一眼,隻見周紹霆目光散漫著,盯著從鍋裏升起的煙霧發怔,不知在想些什麼。
韓冬倒吸了一口冷氣,不耐煩地催促著,“你還站這兒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