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湜趿拉著拖鞋走到門口,一整塊木頭門板沒有貓眼,她隻好用嘴巴問:“誰呀?”
沒有回答。
曉湜心裏一緊,背上開始沁出細密的涼汗,隔著門板,她似乎感受到一種熟悉的壓力,又摻雜了些許陌生的危險。
“紹霆……是你嗎?”曉湜的聲音很輕,很小,微微發顫。
“顏曉湜,你開門。”門外的聲音卻不管不顧的很大聲,低凜的,帶著不耐,似乎她再不開門,就要破門而入。
此時已經很晚了,一樓有那麼多住戶,門板的隔音又都不好,一個男人在走廊裏這樣大喊大叫,不一會兒就要把鄰居們都吵起來了。
曉湜不想生事,小心翼翼地扭開門鎖,試探著將門拉開,然而,她剛開了一條小縫,一股強大的力道便湧了進來。
門被猛然推開,曉湜沒有防備,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高大的男子鬼魅一般閃進屋內,黑色的長大衣裹挾著夜氣的寒涼,表情深刻有如刀鐫,一雙深眸含著不可莫測的迷離,盡頭又仿佛搖曳著點點火苗,灼燒在曉湜的麵頰上。
凜冽的酒氣混合著他身上的涼意,在狹小的室內彌散開來,曉湜的神經倏然繃緊,感到真真切切的害怕。
“你,你怎麼來了?”她的聲音還是抑製不住地發抖。
周紹霆回手甩上門,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曉湜,一瞬不瞬,逼近她兩步,沉沉地說:“我想你。”
低凜的聲音帶著微醺的蠱惑,仿佛炸裂在曉湜的腦海。她不由又向後退去,不想撞在了四角方桌上,身子一軟,雙手忙向後撐住桌邊,給自己一些借力。
“你喝酒了?”曉湜明知故問,努力調勻自己的呼吸。
周紹霆並不回答,隻凜凜問她:“你要走?去哪裏?”
……曉湜不語,垂下頭,避開他滾燙的目光。
周紹霆逼問不放:“你想離開上海,為什麼?”
他這才是真的明知故問……曉湜心裏一涼,忽然抬起頭來,直視著男人深不見底的眼瞳。
她發現自己對著周紹霆,根本搬不出對程奕遠說的那些頭頭是道的理由,心底的委屈泛濫,湮沒了理智。她倔強地垂下眼睛,揚起下巴,平平地說:“因為我錯了,行嗎?我惹你生氣了,讓你傷心了,我給你帶來了那麼多麻煩……”
“你以為你一走了之,就可以彌補你犯下的錯,我們之間的一切糾葛就可以一筆勾銷了,是嗎!”她的話還沒說完,周紹霆就厲聲喝斷,啞著嗓子幹笑兩聲,“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容易的事!”
曉湜的眼淚落下來,語無倫次地大聲說著:“我錯了,我錯了,我已經說過很多遍我錯了!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那個孩子。”她吸了吸鼻子,滿目委屈地看著周紹霆,“可我也有我的不得已,我想和你解釋,即便你不原諒我,也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可結果呢?”
周紹霆目光一黯,一把抓過曉湜的手,曉湜掙了一下,卻沒掙脫。男子的手勁失了輕重,力道很大,曉湜覺得自己的手骨都要被捏得變形了,眼淚更是劈裏啪啦地落下來。
“你的錯不在那裏”,周紹霆聲音低啞,抓著曉湜的手戳在自己心口,“在我這裏。你人走了,可還留在我心裏,你裝模作樣的,有什麼用!”
曉湜的目光蒙上了一層悲怨,難道,她這麼長時間以來的痛苦焦灼,隱忍掙紮,抉擇取舍,在他的眼裏,不過是裝裝樣子,作作秀麼?
她借著一個寸勁兒,狠命甩開周紹霆的手,“我不是在裝模作樣!你懂不懂?”她的腦海裏又開始回蕩著孫蕭楠的話:“你就是他的弱點,即便我不利用,程永晟也一定不會放過……”
曉湜強迫自己表現得正常,說清楚每一個字,“你有你的事業,你的責任,你的圈子,你的家庭……而我,和這些都格格不入。所以我離開你,你會更成功,你的路,也會更順當!”
周紹霆微微眯起眼睛,審視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就笑起來,“你倒真會為我考慮!”
他的目光陡然變得淩厲,一把抓住曉湜的雙肩,俯下身子,迫視著她的眼睛,咬著牙地說:“你以為你離開上海就能離開我嗎?我告訴你,你永遠都別想!”
“周紹霆,你喝多了!”曉湜扭動肩膀想掙開,卻一點用也沒有,身子被周紹霆壓得向後仰過去,隻得用手死命撐住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