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丘狐妖同道長的故事常來聽風閣的人們聽過千百回,卻沒有一人感到乏味。說書人低低的音調子一起,眾人的神誌便被吸引了去。
即便開頭同中間故事總相差無幾,結局卻從來不同,每回聽都叫人必能聽出不同的意味。
一曲完畢,今日便不會再唱了。聽到的人滿足離去,沒趕上的隻能留下來倒幾壺美酒,惋惜地歎上幾聲。
說書人眉清目秀,一席素淨藍衫,襯得他儒雅沉靜。他收起檀香醒木,照例往台下瞥了一眼,卻見著眼熟的常客中有陌生二人。他再度看去,卻見著那二人,枕木一落便起身離去,青衫看似書生,白衫骨身如桂。說書人若有所思,鬢發微偏,朝台柱邊輕聲一囑:“白荼?”
“是。”
洛陽街上人流熙攘。風流的公子搖著折扇等待粉麵含羞的佳人,富貴的商人大腹便便打賞賣力吆喝的小二。
並不似古書中說的那般死板,街上有嬌俏活潑的小姐同丫鬟嬉笑打鬧,從橋頭追到橋尾,卻不小心崴了腳,栽進身邊翩翩公子的懷中。
那小姐驚叫一聲,抬眼便看見那郎君眉目清朗,長眸上挑,勾唇笑著竟透出女子也比不上的豔麗。她麵上一紅,急忙拿帕子掩了,細聲喚來丫鬟,扶她離開那淡香的白衫。
“這人間洛陽,比九天熱鬧。”
白衫的那位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桃花,微微笑道。他墨發散散一束,寬大的白衫愈發顯得他肩骨瘦削。
胭脂紅衫不在,那容貌卻豔麗未減一分,連清雅的白衫都叫他穿出雅致卻勾人的味道來
“人間向來如此。性命苦短,不如縱情享樂。”
青衫書生盯著他落滿粉桃的白衣,淡聲說道:“城郊在十裏之外,今日到不了。在前方客棧歇下。”
“客棧?我從未下過凡間,這詞聽著竟也新鮮。”
白衣的月老扶蘇鬆手放開桃花,細眸微眯看它在風中打個旋落下。
“現下天帝怕是以兵壓紅鸞殿了。快些走吧書生,雖說他們傷不了浮生,但天帝發怒,興許會再下個斬仙訣。”
柳止生眉頭一皺,卻沒說什麼,抬腳跟上那人。
一日前他們還在紅鸞殿。本以為扶蘇不會和他下凡,卻沒想到在他一字一句說出了那話之後,扶蘇竟變了臉色,透露出掩飾不住的悲意來。
“你打算怎麼做?”
那之後半晌,扶蘇抬手遮住眸子,略帶疲憊地問道。
“隨我下凡,助我打破他人命格,圓了他人的劫難,每破一個既定命格,命格簿便會實效,屆時我便可吸取仙力,重塑司命仙君的仙魂。”
“可真?”
“以命相賭。”
“那便下凡吧。”
於是即刻離開九天,為避耳目換去紅衫,二人來到洛陽。
七年前司命尚在時,寫過洛陽名道——聞人淩風的命。這道長命有情劫,那劫,便是青丘的狐妖,不渡,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