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直到斜陽若影才稍歇下來。用了簡單清淡的晚膳,向跑堂的多要了一副床鋪鋪上,柳止生和扶蘇待在客房內,一人開窗,觀察著來往行人,一人倚床,閉目養神。
“書生,你已看了有個把個時辰,需要歇歇我來看麼?”
扶蘇閉著眼懶懶開口。
打聽到的消息已差不多,明日他二人便會前去十裏之外的城郊區找尋那姓作聞人的道長。
自司命仙力飛升,掌握六界命格以來,命格簿便凝聚了他大半仙力,幾乎可作為仙器使用。
按書生所說,如果打破了簿上的既定命格,它便會因失效而解散仙力,從而便可收集仙力重塑司命的仙魂。
命格越重要,仙力便解散越多。
而此次他二人下凡來到洛陽城,便是為打破洛陽唯二重大命格之一的道長之命。
然這道長區區修道凡人卻能擁有極重的命格,並非有別的原因,隻因為他命中有青丘狐妖這一劫。
一劫成結。
“書生?”
見窗邊人半晌不語,扶蘇便又悠悠喚了一聲。柳止生轉身時,他正斜斜倚著床,白衫似乎給他有些寬大,自肩上滑了一滑,露出光潔的頸來。
柳止生瞥了一眼,將窗合上一些,說道:“柳止生。紅鸞殿前我應當已報過名。”
扶蘇微睜了眼,長眉如柳輕挑。他像記起來什麼似的點了點頭,啟唇:“你的確說過,然我書生喚慣了,一時是無法改口。”
他起身到桌前坐下,沏了杯茶。茶水燙蓋,他撐著下頜,若有若無瞥了書生身後一眼 百無聊賴地戳動杯盞。柳止生眸色一深,也來到桌前坐下。
“扶蘇。”
他開口一喚,清冷的聲調在安靜的客房蕩開。扶蘇指頭一頓,抬眸,瀲灩的眼角上挑看著他。
“凡間不能再喚你仙君,方便使然,我會叫你扶蘇。而你也最好喚我名字。”
“你這麼一說,若我不叫反倒是我虧了似的。”扶蘇伸手,掀開茶蓋悠悠嗅一口茶香:“然而虧也隻能虧了。”
誰讓有人曾問他為何不喚他名呢。大抵此生要喚,他也隻能喚那一人的名了。
柳止生瞥他一眼,見他無所謂的模樣,鳳眸一眯,便也隨他去了。他抬手拿起桌上的墨筆,在展開的宣紙上不急不緩地勾畫起來。
扶蘇略略一傾身,湊過去看一眼。卻見素白宣紙上緩緩勾勒出繁雜的文案,修長的筆體拂過紙麵,留下咒術似的字樣。
“書生你修習道法?”
扶蘇看了一遍,出聲問道。柳止生筆法未停,淡淡應了一句。他的動作輕逸,數筆便勾畫一張道符。縱然扶蘇並未對道法有多大理解,光看那動作與筆體,他也能感知柳止生必定是深諳道法之人。
“若要破命格,就少不了與妖物打交道,仙法不便之時便得用道符。”
扶蘇看著他細心畫符的模樣,微斂了眸,端起茶盞小飲一口熱茶。
“如此甚好,這樣便不用擔心這房中的妖物夜半來擾了。”
“房中有妖物?”
柳止生筆尖一頓,霎時抬眸看向扶蘇。扶蘇頷首,放下茶杯,眯眼朝他身後看去。
“一直尾隨我們到客房,不知累不累。”
柳止生瞬間轉身,修長的雙指夾起道符刹那間飛去扶蘇所指的方向。
青藍色的狐火霎時竄起,一陣詭風在客房內平地刮開,猛地朝半掩的窗戶衝去。
書生目色一冷,反手追加了一道咒符,正要去追,去聽得隔壁一聲驚呼,隨即響起瓷器碎落的清脆聲音。他與扶蘇對視一眼,隨即開門,衝向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