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招搖,隱隱有雷聲作響。
桂枝扶得不穩,扶蘇發上也全是剔透的水珠。他時不時回頭瞥一眼書生,後者抱著道長,額前也貼上幾縷濕發。
扶蘇掃過他臂中的人,眉尾輕輕一壓。
越近洛陽,他的心頭就突突跳得越發厲害。方才被那幾縷魂魄吸纏著的地方愈加疼痛。
莫不成,這聞人淩風餘下的真魂就在洛陽?
……如此一來,那他二人這一遭,也算是來對了。
他指鬆鬆一扣,剛想轉過頭去,卻驀地感覺一陣涼意,便即刻下意識朝道長看去。
“怎麼了?”
柳止生見他這般動作,也低頭看去。
道長安分地由他抱著,閉緊了目,胸口微微起伏。仍舊是一副沒有知覺的模樣。
“……無事。”
扶蘇眯眼,料想興許是風雨沾身,錯覺罷了。於是轉身,繼續向前。
雨中濕氣重了去,霧氣逐漸彌漫。半空中一片煙雨朦朧,涼的很。
扶蘇隻覺得那濕氣落在眉上眼上,如同有魂似的纏繞在他周身,袖下的手腕都一下冰涼。
他微微蹙上了眉頭,手指已經有些僵了,而手臂也竟麻麻地抬不起來。
胸口和四肢,都仿佛有刺細細密密地紮著一般。
“書生……我感覺不對……”
眼前人突然微微地欠了身子,捂著胸口低吟一句。白衫一皺,本就單薄的腰身便愈顯得細瘦。柳止生眉一皺,連忙伸手握住他的手臂。
“扶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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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狐妖出現的那天晚上,聞人淩風就和今晚一樣,閉著目,一副好似沉沉睡去的模樣。
一整天被他硬拉著到處遊玩,這個一向警覺淺眠的道人,竟沾床就睡。反倒是他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大半夜盯著他不放。
那時候月光打進客棧的窗眼裏,灑在那張正氣淩然的臉上,他竟覺得好看的緊。
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隔壁卻忽得傳來一聲驚叫,睡著的人立刻眼一睜,卻見他青絲垂散,正撐著頭俯身看他,霎時眼一縮,而後眉頭一皺。
“……我……”
“起來,隔房有異。”
他二人正起身,剛要奪門而出。卻不料隔壁忽得又傳出幾聲,高低起伏,喘息壓抑。黑暗中蕩起吱呀吱呀搖動的響聲。
他二人僵住。
竟……撞上他人行魚水之歡……
大半夜兩個男子縮在床上,聽隔壁咿呀婉轉,實在尷尬得很。
當了千年的狐妖,這檔子事怎會不熟悉,可他卻不自在的臉一熱,下意識便屏住了氣。旁邊的人身體僵硬,搭在劍上的手青筋暴起。
聽了一會兒,那道長卻突然靠近他。他一驚,連忙彈開。
“你做什麼?!唔!”
“噓——”他將他嘴唔住,擰眉低聲:“不對勁。”
那手掌溫熱得緊。
聽畫垂眸,和回憶的不同,方才他碰到聞人淩風的手,不暖。他猶豫著伸手去捉,尾指突然被一陣微涼覆住。他瞬時僵住,卻見塌上的那人,眼睛微微掀開一道縫。
“……聽、聽畫……”
“……你!”
聽畫倒吸口氣,卻沒敢動,死死盯著他。那人眼睜大了些,卻聚不起焦。
“你、別動……”他低啞一句,眼中卻仍舊一片迷茫:“讓我……看看。”
聽畫眼眸狠狠一縮,當下用力捉住他的手按在胸口:“你往哪兒看,我在這!”
“哪兒?”他轉了下頭,眼神茫然。幾番這般,感覺到身前人僵硬了手指,他歎了口氣,苦聲道:“……罷了,你、聽我說……”
“別說了先治傷!”
“不!你……必須現在……聽我說。”他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按住聽畫顫抖的手腕:“七年前,我差點就死了……是白荼自願和我交換了身體……”
“什……”
“我、是你的情劫,”他止不住咳嗽幾聲,握緊了拳:“我不死,你就會死……所以我自願替你擋下……玄離那一擊,並帶著將死之身躲在……風煙島上、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