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見自家入住的房屋,亦是隔絕竊聽的沉香木搭建,能夠隔絕細微響動之聲,呼延這才略微安心。
便在四人進屋小坐,莫舍漣與寐離又是連番上陣,明說暗勸呼延入門的當口,這落安客棧乃至附近的客棧,已然隱隱忙碌開來。雖說此處乃是嗜魔城中繁華地段,往日便生意火熱,今夜卻更為熱鬧幾分。總有形跡可疑的行客,匆匆指定麵朝某處的客房,全然不問入住的價錢,甩出價值富餘的血肉,便自扯過房門鑰匙急忙入住,俱是緊緊關上房門,或是打開了窗戶,朝呼延入住的房窗看去。
那房窗燈光透亮,隱隱印照出模糊人影,待得半響之後,便見房內之人皆盡起身離去。盯梢的目標是個光頭漢子,無非頃刻時辰,便見這光頭漢子與他同行的三人佇立在落安客棧門口,又是一番談笑話別,其餘三人這才依依惜別而去。
那光頭漢子在門前搖手目送,待得其餘三人遠去無蹤,這才含笑轉身,回到他落腳的落安客棧那間聖字三號房去。便在無數暗中緊盯的目光裏,落安客棧這間聖字三號房,透窗映出通亮燭光,少頃之後,有人影搖晃到窗邊床上,緩緩睡了下去,似乎今夜不勝酒力,那人影甚是僵直。隨後燭光倏然泯滅,窗內黑暗下去,便寂靜得再無聲息,直讓盯梢眾人盯了一夜的黑窗。
而在這萬眾矚目的聖子三號房裏,呼延弓著身子,悄然沿著床腳坐到地上,無聲喘了口氣。
“西娘皮滴!無非想尋個練刀的門派安身,悄悄提升自家修為,以求自保之力,誰曾想今夜耍的手段卻是過了頭,沒能勾出得以安身的門派,反倒讓自家栽了進去!我呼延精明一世,卻是糊塗一時!”
他暗自懊惱歎了口氣,又自思忖開來,“本以為莫舍漣甚或寐離、章遊此類,俱是門內小雜魚,亦能將高等武技熬煉到八分火候,我出手時已然留意,刻意壓低一分火候,隻為稍露風頭,能引得眾門弟子相爭,我尋個耍刀最為在行的大門大派藏身便好!隻是以如今諸門的反應看來,那章遊一類竟已是魔界一流弟子,我這風頭便未能捏拿精準,未免太過,現下引得這許多暗哨盯防,叫我如何施展手腳?如今這局麵,即便我想隨意加入某個門派,卻也萬萬使不得了!隻需一表明態度,恐怕便會引得其餘各門企圖暗中扼殺,單憑一門之力,守護我的安危怕是力有未逮,我命憂矣!”
“好在我這手段裏亦有可取之處,好歹攪渾了局勢,叫眾門各自忌憚,反倒都不大好貿然先出手,這便是我的機會!”
呼延雙目一凝,已然拿定了主意,暗自輕笑,“時至如今,我這兩百年謀劃,首要便是尋到人族魔界所在,如今算是成了大半!既然因我一時失手,近期不可冒然加入魔界任何一門,為今之計,索性便急流勇退,退出魔界在附近尋個隱秘之處,先將修為提升到眼識身境。此行少說也得十八年,便能避過這風頭去,也能有些許自保之力,到時再混入魔界,尋個耍刀的門派暫且安身便是!”
主意已定,呼延便不再遲疑,瞥了眼床上僵直平放的人族屍身,宛若有人安睡一般,想來如此安排已無破綻,呼延立時端坐床腳,閉目靜氣,開始煉化最後一絲尚未熬煉如銀漿的血液。
如今已尋到魔界,他得以人族肉身現世,周遭俱是人族,那化身異族的《古碑萬變》秘法,便暫且用之不到了,他自然能夠安心提升本尊肉身的修為。待得晉升金體胎境,氣血將會旺盛數籌,外現血氣立時變化,亦能抹去他最後一絲可疑之跡,這便是呼延的精明之處。
靜坐半個時辰,那最後一絲血液,業已熬煉如銀漿,血脈裏滾蕩的血液皆盡黏稠凝重,煉化至極。儲藏的至陽之氣再也無法煉化血液,轉而滲透到周身精肉之內,將精肉煉化出淡薄的金體氣息,使得呼延力道重新提升到千萬斤巨力,血氣頓時壯盛數籌。
待得此時,呼延滿意露笑,自空袋裏泛出一件黑衣鬥篷,翻起蓋住自家光頭,這便弓腰無聲而動,小心翼翼拉開一線房門,竊得走廊空寂之際倏然鑽出,迅速合攏房門,從容走了出去。
嗜魔城便在夜間,也是人聲鼎沸,晝夜無禁。這落安客棧生意興隆,忽而走出一個黑衣鬥篷遮麵的大漢,血氣卻是金體胎境的模樣,並非需要盯梢的那銀體胎境的光頭大漢,便未曾引起眾多暗哨留意,任由這黑衣鬥篷的大漢混入夜市人群,安然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