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王王府裏,距離當朝皇帝陛下的壽誕還有僅僅不到兩月的時間。然而,一片的哭天抹淚聲,以及門口掛著的慘白色的燈籠卻向世人昭示著大夏皇帝夏政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不幸。
酆都及珺嶺幾乎全部的官員聞聽消息後,紛紛到場。一片的哭天抹淚,竟是仿若這個世間沒有了夏濰禾這個傻瓜王爺便沒有辦法再存在下去了一般。
兩座城池,上到文武官員,下至平民百姓皆是一身的縞素。不過霎那之間,兩座城池竟是安安靜靜的仿若死城。不時從城中傳出來的嗚咽聲,讓經過的旅人不敢再向前踏近半步,隻覺得陣陣陰風從身後刮過,不寒而栗,紛紛奪路而逃。
我從不知道,夏濰禾的名聲竟好到如此的程度。自從來到酆都後,他雖依舊扮演著先前的角色,用一張純淨無害的麵容迷惑著所有人,卻因為府中也不無聰明之人,而不時的表現出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舉動。
當然,我深切的明白,一個呆笨之人,在某些時候,總是可以輕易的做到一些正常人無法做到的事情。譬如,他可以無理取鬧的撒嬌,隻因為想要將大牢中某個受了冤屈的人放掉;他亦可以板著臉,十分嚴肅認真的指著貪官的鼻子大罵“不知羞恥”;他甚至可以玩興大發,而一不小心嚇倒幾個心懷有愧的人......
此刻,他安安靜靜的躺在雪風帶回來的上好的梨木棺槨中。臉色發黑,幾乎都快要看不清楚麵容。薄唇緊抿,哪裏還有那嫣紅的色澤?
他從未如此安靜過。然而,終於安靜下來的他,卻讓我不知所措,不知道應當如何去應對麵前所有的困境。
夏濰禾,我從不知你竟可以做到如此的狠心!
愣愣的在靈晴的攙扶下站在棺槨旁,旁人的勸阻一律被擋在了耳朵外,根本半個字都聽不進去。
我沒有流淚,因為他說過不想看到我流淚。我極力的忍耐著,整個人的靈魂似乎也隨了他一同離開了這裏。
這方空間,仿若隻餘我與他二人。四周安靜的可怕,然而,看著如此安靜的他,我卻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王妃娘娘,夜裏露重,還是先回屋歇著吧!”同樣的話,山巧早已不知說了多少遍。然而,我哪裏聽得進去半分?
此刻,我隻想就這樣陪在他的身邊,不管別人要如何說如何想,我隻想要再最後陪陪他而已。
“王妃娘娘......”山巧還想再勸,我卻用盡全力弱弱一抬手,擋住了她還未出口的話。
並不轉頭,想要細細的記住他的輪廓,他的模樣。他看著我時總是閃爍著邪魅光芒的桃花眼,他高挺的鼻梁,他笑起來時帶著幾分邪氣的櫻唇......還有他自認為顯得男人味的濃密胡茬。
“靈晴,山巧,收拾東西吧!明日啟程,我們回豫都。皇帝陛下......他一定是非常想要見到濰禾的......”長長吐出一口氣,手托著棺槨的邊沿,向後推了推靈晴和山巧,“天快亮了,你們動作快些。”
“娘娘......”雪風的嘴,張了合,合了張。我知道,他的心中一定有著太多的疑問想要問我。他心中的傷痛定然也是不遜於我分毫的。然而,我不知應當如何答他,甚至於,我並不敢答他。
“雪風,我知道你心中怨我,甚至,可能在恨我。”我的聲音顯得很是平靜,然而,平靜之後隱藏著的波瀾,卻在不停的洶湧著,試圖衝破界限,將我所有的信心壓垮。
我不知道這樣做到底能夠有幾分成功的可能,即便再相信淩遠,卻依舊無法將心底深處那股難以壓抑的恐懼徹底的撫平。
“屬下不敢!”我聽到他鎧甲上的鐵片相互碰撞的聲音。他雖極力保持著平靜,然而,語氣中的憤恨卻無法完全壓抑下去。我知道,他如今對我這般客氣,而沒有一刀結果了我,並不是因為他有多麼的不忍,不過是因著夏濰禾的吩咐,夏濰禾的命令。
他知道夏濰禾愛我至深,即便他自己受再重的傷也要回來確認我的安全。
“王爺!”嬌俏的聲音終究還是進入了耳中。衛念慈一身縞素便衝了進來。她的身後來不及攔她的兩名護衛一臉為難的看著我,待我點了點頭,他們方才向我施了一禮,彎著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