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的宮音在空氣中飄蕩著,夜晚的來臨為整座紫欒城都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輕紗,將她籠罩在迷霧中,外麵的人看不透裏麵,裏麵的人亦是對外間發生的一切都懵然不知。
和宮內眾大臣分三個批次入座。內殿中,皇帝夏政重、太後、皇後、貴妃、嬪妃、此地坐在二樓的高位上。一樓則坐滿了三品以上的官員及家眷。因著皇帝的在場,眾人皆是一臉的肅穆,即便再如何的放聲大笑,也不足以將他們心底那層天然的恭敬給打破。倒是外殿和次外殿要好一些,沒有皇帝在場,他們玩得更加的盡興。
塞北單於和漠南王坐在夏政重下首的位子,一左一右,相得益彰,遙遙的瞪視著對方,進行暗中的較量。
眾皇子王爺次第而坐,整個會場充滿著喜悅的笑聲,卻也不乏恭敬和小心翼翼。
太子站在皇帝的身邊,麵容肅穆,全然沒有辦法旁的表情,仿若這世間上再沒有什麼事情能夠引起他的注意。
夏濰痕攜同著身懷有孕的衛念弦安然的坐著,白玉般的手指輕輕的握著手中的酒杯,卻隻是輕輕的搖晃著,並未曾往嘴邊送進一寸。
他的眼睛緊緊的注視著手中的酒杯,然而,視線卻已然飄蕩著,在整個和宮的裏裏外外打量著。
今晚是最為關鍵性的一晚,他必須小心謹慎的說話、行動。若是一個不小心,全盤皆輸,輸掉的卻絕不僅僅隻是他自己這副無用的皮囊,還有身邊一心愛他敬他的女子,以及所有身後為了這件事不顧一切的人。
雖然已然有了十足的把握,但是,生死存亡之間的事情,總是難以逃過“萬一”二字。
高座上夏政重跟塞北單於、漠南王相互敬酒,言語間不乏旁的意思。每一句話間都極盡所能的打壓著對方,太高著自己。
夏政重心思深沉,每一句話都明褒暗貶,讓人即便被打壓,也不得不感謝他的誇讚。
漠南王是隻精明的老狐狸,與夏政重卻是有些不相上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唇槍舌劍間,已然不知打了多少個回合。
徐律單於卻是最為忠實、卻也是最聰明的那個。他不言不語,不聲不響間總是會因著另外兩人的擠兌而說出一些中肯的言語。他極力偽裝著自己,讓自己能夠如同一個隱形人一般不參與到兩方的爭鬥中,安然的端著酒杯,輕抿著杯中上好的女兒紅。心中卻在感歎著,中原再好的酒,都始終敵不過大漠無限自由的風光和那甘甜入口的馬奶酒。
幸好今晚便可返回塞北了,否則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政治文化中心的豫都存活多久。
他這麼想著,嘴角已然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一樓的歌舞還在不停的進行著,器樂師奏出的樂曲亦是沒有絲毫更改的歌頌著當權者的功績。舞姬們窈窕的身姿不停的舞動著,跳著多少年都不曾改變過的舞步。
朝廷的宴會本就如此。即便早已排練了不知道多少的舞蹈,碰上這樣熱鬧的節慶,能夠上了台麵的不過依舊是那幾曲,也不管人是不是已然看到了厭煩疲乏,依舊不停的跳著。畢竟,跳舞的人卻是早已換了一波又一波,能夠安然無恙的存活到如今的舞姬隻怕已是寥寥可數的幾人。
在後宮中生活,誰又能夠保證第二天睜開眼睛還可以看見昨日見過的熟人?誰又能夠保證自己第二日能夠安然的睜開眼睛,看到太陽從東方重新升起?
無論看過多少次這樣重複的歌舞,百官們總是一如既往的表現出自己的熱忱,仿若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那般的充滿著喜悅和新奇。沒有人會顧及他們是不是已然知道了舞姬的下一個動作,也不會有人會考慮參加這樣的宴會對他們來說是件多麼煎熬的事情。一如時間隻是不停的流逝,不管不顧在長河中上下起伏不停掙紮著的生物。
一曲舞閉,今日的重頭戲便要開幕了。這將是在場的所有大臣多年來第一次耳目一新,也將是他們人生的最後一次。畢竟,能夠留下來看明天日出的人,不過是那寥寥可數的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