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梵境(1 / 2)

祝東風被離舸抱著,隻覺周身被一團暖暖的紫光罩著,極其柔和舒適,身上的痛也似好了些,一不留神便丟了心智,沉沉睡去了。

似乎是睡了很久,依稀聽到很多聲音,說話聲、風聲、鳥叫聲、誦經聲。醒來的時候,覺得身上好似輕鬆了許多,睜眼一看,卻發現自己睡在個似曾相識的禪房裏,門外是彌彌的誦經聲,不禁怔仲,想起些年成久遠的事來。

祝東風雖生來仙胎,但仍是免不了飛升時候的天劫,早些時候,因著重羽還存著些望她成才的心情,故曾送她去西方梵境如來處參禪悟道,修習術法,以強健筋骨,澄明五識。那時候,祝東風自覺著實被佛家的清規戒律整的有些慘。平日裏沾不著半絲兒葷腥,一天到晚就隻能吃些甜不拉幾的甘蔗解解饞,早上卯時三刻就要起床到殿前做早課,晚上將將亥時便要吹了燈上床睡覺,日日都被誦經的聲音吵的頭痛。那蓮花座上的佛祖也總是說一些聽不懂的讖語,除了稍許活潑些的幾個小沙彌外,周圍就都是一些五蘊皆空、渡苦厄、無掛礙的觀自在菩薩之類的修行大士,一天到晚一動不動,嘴裏除了誦經便吐不出半個字來。祝東風覺得,若沒有什麼事情,他們簡直能在那蓮台上坐個幾百年一動不動,祝東風對著他們,好比對著一尊尊雕像,甚是無趣。日子過的百無聊賴,苦不堪言,祝東風每每都眼巴巴的盼著重羽能趕快來接走自己。

如今似在夢中一樣,又聽到如蚊子鳴叫般嗡嗡的誦經聲,又親切又煩亂,看著床頂子卻有些茫然。

見祝東風睜眼,床榻前一顆剃的光溜溜的頭猛的抬起來,白嫩嫩的臉上,一雙眼又擔憂又欣喜又感慨地將她望著,脆聲道:“小風!”

祝東風抬眼看著他光溜溜的頭皮,上麵還點著九個戒疤,誠如凡界麻將中的九筒一般,不禁有些失笑道:“ 呀,彌生,多年不見,你這腦門子愈發鋥光瓦亮了嗨。晚上誦經時,大概都不用點油燈了吧?”

那九筒君初初一愣,隨後摸了摸頭,嗬嗬輕笑道:“阿彌陀佛,說的不錯,多年不見,小風你這嘴巴也愈發刁鑽了。嗬嗬,還有心情欣賞我這顆鋥光瓦亮的大光頭,看來身上已不大疼了罷?”

祝東風往裏挪了一挪,謹慎道:“唔……還是有些疼的,我在九黎壺中呆了恁久,渾身被那玄冰弱水腐蝕了好幾個洞,有幾處幾可見骨,哪兒那麼容易就好了。”

其實身上已不大疼了,但祝東風卻是不由自主的撒了個謊。這卻是因為潛意識中的習慣。

被重羽送上梵境的百來年裏,祝東風因心性不定,梵境裏又太過無聊,便不時想要溜出梵境去,到靈山腳下的凡間集市上去玩耍一番。一次重羽前來探望,她便好說歹說、死纏爛打地從重羽那裏學了個變化之法,每每拿了譬如枕頭之類的大塊頭東西,化成自己的形狀,叫它頂替自己上早課,自己卻溜出去玩耍,須知祝東風那半吊子修為維持不了多少時間,在外麵一時玩的瘋了忘了回去,那枕頭便現出原形來。十次有五六次被逮到,仍是死性不改,佛祖便遣了九筒君彌生,拿那三尺長的戒尺將祝東風在屁股上一頓好打。

彼時的九筒君彌生,還是個善良的小和尚,拿著戒尺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打在祝東風身上譬如給她鬆筋骨一般,實際上也不大疼。祝東風卻是拿捏住了彌生的軟肋,隻要被那戒尺一挨,便吱裏哇啦的叫起來,嚇得彌生更不敢使勁,隻如彈土一般,將祝東風外出玩耍時在凡界裏沾在屁股上的土彈的一幹二淨。行完刑後,彌生去佛祖處交完差回來,祝東風便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直騙得彌生心生內疚。每每這時,祝東風就攛掇了彌生,去供奉的殿裏偷得幾個素點心或者鮮果子來給她,等她將東西囫圇吞下肚去,才止住呻喚。是以,每次彌生一臉內疚的問她疼不疼,祝東風便要裝作痛苦的樣子,將那疼痛放大十倍,彌生愈內疚,就會給她帶愈多的吃食,次次如此。

祝東風話音剛落,彌生就皺起眉頭來,砸了邊上的床榻一拳,低頭恨恨道:“小風,到底是誰將你傷成了這樣?這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的人。”

須知彌生本一直都是個謙和的性子,就連有一次祝東風惡作劇,偷偷將他的僧袍在屁股上剪了個洞,令他十分出醜時,也隻不過捉住祝東風溫柔的說教道:“世界如此美妙,你卻如此頑劣,這樣實是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