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要做些什麼來阻止。可是要做些什麼呢?
蒼白著一張臉看向遠處北極仍未消逝的銀光,重羽一臉的凝重在夜色中愈發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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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域之中沒有月沉星起,然而一到月底四下裏亦是晦暗不明。羅刹明宮中一眾殿宇樓閣台亭園林都已修繕完畢,此刻正隱在如濃墨一般的夜色中,半空中漸漸灑落幾滴細雨,窣窣作響。
公主府內,紫曜殿中,有三人圍坐案前。依舊是紅泥小火爐上汨汨沸騰的九泉水,碧盤淺水點綴著銀紅遊魚。
若教外人看來,三人圍坐,聽雨烹茶,明明是一副十分清雅的景象。
一眾小廝都覺得自家的公主殿下近來又換了口味,改走文藝風,動不動就攜著前日裏搬磚搬到手抽筋的青玉公子來紫曜殿處喝茶。一天三四次的,十分頻繁。
然而這隻是一副假象。披著羅刹姬好色的外衣,祝東風自可毫無顧忌地做許多事情。例如深夜時與兩個男子呆在房中,計劃逃跑事宜。
紫曜殿前,大片的翠竹枝葉扶疏,雨落窸窣。
按照祝東風的理解,密謀逃跑,最好應是緊閉門窗,在烏漆抹黑的屋子裏,自己身為頭領,與其餘二人緊緊圍坐在一處,麵色森森地密謀,方才顯得凝重。
自己說:這樣那樣,嘿嘿嘿。
離舸說:如此如此,桀桀桀。
青玉說:這樣我們的奸計就可以得逞了!吼吼吼!
“……”
以上純屬祝東風誇張的意淫。
事實上,小半個時辰過去,離舸仍在案前專心致誌地烹茶。俊美的五官在夜明珠的柔光裏更添幾分柔和,修長的手指握住竹簽不時翻攪著浸在水中的茶葉。
沸水升騰起一片霧氣,祝東風瞪了瞪離舸,淡薄的霧氣層疊之間,一襲紫衣的離舸眉目分外的坦然。
撇了撇嘴,回過神來,又轉眼看了看青玉,那廝也在極其淡然地捧著杯茶細細品,一副凝神靜氣、淡泊明誌、若有所思的模樣。一番凝視下來,祝東風除了眼睛發酸之外,並無任何預期的效果。二人還是十分從容,不緊不慢地擺弄風雅。
得,好像隻有自己是個俗人,不會烹茶,亦不會品茶,隻在一旁急得上躥下跳。
沉寂了半晌,大概是總算覺得這麼無語的氣氛不太好,離舸將竹簽放入碧玉盤的簽槽裏,複又倒了杯茶,遞到祝東風嘴邊道:“今日換了個新烹法,聽雨煮茶,莫失為一樁清雅之事,小風,且嚐上一嚐。”
溫潤的男聲如蠱惑一般,讓人想不起拒絕的話語來。
祝東風偏頭啜飲,清香入喉,的確是好茶。
一旁的青玉看著這副景象,呆了一呆,忍不住拍手道:“妙啊妙,帝君這一捧茶,姑姑這一垂首,竟讓人生出些舉案齊眉歲現世安穩的感慨來!”
青玉這一番話讓祝東風一顆心突然撲通撲通猛跳起來。她能感覺到離舸將灼灼的眼光落在自己臉上,然而自己卻一點也不敢看他麵上神色。
這個當口,祝東風隱約覺得離舸他也是有些動情。
可也是這個當口,她腦中炸雷一樣響起離舸當年的話語。
“是我對不住你。我們的婚約,便作廢了吧。”
"先時是我荒唐,我們,終究是無緣。"
是啊,難道自己竟還隱隱懷揣著些期冀?那等不堪的情景,還沒有讓自己徹底死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