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刹明殿裏歌舞正酣,這廂升平殿裏亦是紅燭對對,滿殿霞光。
忙活了大半日,祝東風已覺頭昏腦漲。幼橙見桌上有些糕點,便與祝東風端了來,供她隨便吃點提提神。
用了些糕點,喝了些熱茶,祝東風覺得精神好了些。便叫幼橙領了一眾侍女在殿外侯著,自己在床榻上休息休息。
遠處酒宴上觥籌交錯的聲音隱隱傳來,襯得四下裏更顯寂靜。困意來襲,便一不留神墮入了睡眠。
這一覺睡得很沉,微微轉醒的時候,剛好聽到門口有人喊了聲,“殿下來了。”
離舸進了升平殿內,腳步竟變得沉穩了起來,滿臉的醉意也蕩然無存。叫門口守著的一眾侍女嬤嬤退下,便徑直走進了內殿裏麵。
祝東風迷迷糊糊地起身坐正,一旁的幼橙守在跟前,一雙圓眼睛睜得恁大,竟有些如臨大敵的形容,並沒有要走的意思,看得她有些忍俊不禁。
“退下吧,無妨。”祝東風微笑著對幼橙道。
幼橙施禮告退,不多時,殿內陷入了極度的安靜之中。
以至於有一瞬間,祝東風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還沒醒。
離舸坐在妝台旁前的圓凳上看著她,看著這個穿著一身嫁衣、麵容明豔、將發髻盤成了婦人模樣的女子。
雖然是羅刹姬的臉,但他卻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是小風。曾幾何時,這樣的婚禮多少度出現在自己的夢中。
祝東風被他瞅得有些不自在,咳了聲,溫聲道:“各有各的難處,就互相體諒一些吧。今日大家都累了,你去睡屏風背後的那張美人榻,我睡這邊的床榻。明天咱們輪換,你睡床榻,我睡美人榻,可好?”
離舸望著對麵的女子,眼神閃了閃,幾不可見地點了頭。
滿殿的紅燭高懸,燃出靡靡的香氣讓人有些不大清醒。
離舸起身,踱步到擺放著酒席的桌案前,“哦,還沒喝合巹酒呢。”
祝東風看了看桌子上放著的兩個夜光琉璃的酒杯、一個很精致的鴛鴦酒壺,不禁有些怔仲。
兩杯淳酒飲合巹,自此白頭不相離……
本來就是做戲,又何必要與他喝這洞房合巹之酒。
縱然今天的所有事情,包括拜八荒六澤,夫妻交拜等等,該做的也全都做了,但那隻不過是有別人在跟前,不得不演演戲罷了。
這最後一步,她卻不想做。因為本就是玩笑的事情,她不想將這大婚的儀式弄得圓圓滿滿。
“嘿嘿”,祝東風輕笑一聲,“何必呢,離舸,其實大家都明白這是在做戲,又何必太認真呢?這合巹酒,你一定想和一個愛你的且你愛的女子喝吧?其實我也是如此想的,我們直接早已熟地跟烤地瓜一樣了,況且這裏隻有我們兩人,咱們沒必要全然遵循著規矩來的。”
離舸沉默不語。
半晌,複又一笑,道:“不過是一杯酒而已,我剛好還有些口渴了,為何不可飲一杯呢?”
說完,便端起其中的一個杯子朝祝東風示意。
祝東風依舊垂首未接。
離舸不知不覺間又化作了他自己的模樣,低聲笑道:“不要太在意,隻是繞一下手臂就可以了,圖個好玩兒。”
“過來。”他向祝東風一招手。
祝東風此刻卻是聽清楚了他的話,“隻是一杯酒而已”。
是啊,剛好有些口渴了,隻是一杯酒而已,為何不飲?
離舸是在提醒她,莫要將今日的婚禮太當回事了麼?
紅燭燃出靡靡的香氣衝入肺腑之中,祝東風好似一時被這洞房花燭的氣氛所感染,錯了思緒。
八荒六澤都拜過了,又何必太在意這一杯酒?若這樣刻意避諱著,反倒讓他覺得自己對他還有想法,也罷,飲就飲,一杯酒罷了。
祝東風起身走上前來,接過了離舸遞過來的酒杯。
離舸的手臂繞過她的手臂,眼含笑意地看著她。
祝東風也再未扭捏,很痛快地一飲而盡。
飲完了酒,將酒杯放在桌案上,離舸眉目間淺含笑意,眸子裏冒上來絲絲熱氣道:“怎麼樣?我說好玩兒吧?這樣看著對方,角度著實很有趣。”
離舸說這話時,唇紅齒白,倜儻瀟灑,眉眼彎彎間,頗有些少年人的風流味兒。
此景此情,讓祝東風晃了晃頭。
片刻前她還十分清醒地與離舸分配床榻,卻不知為何,自飲完酒,見到他笑著說話,腦子裏麵就隱約開始發起昏來。
模糊間聽他說什麼桃花霧。
桃花霧,本是鬼域盛行的催情迷醉之藥,有些洞房的合巹酒中會放一些以助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