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頂白貂尾冠帽做得精致,你的頭發柔長,微微一挽,用帽子扣住就好了,十分簡單……”他翻了翻,繼續道:“胡服不如漢服精致,男子氣一些,衣身緊窄,便於活動,你穿著這一身環佩叮當隻能散散步,穿上這胡服,跑跑跳跳都不在話下。”
他抖開一件韓紅花色過膝窄袖,在她身前比了比:“正好。”
秦羽蹊拿過來將窄袖套上,夙恒傾下身給她係住蹀帶:“你看這有個鉸鏈,我給你套上套環,就可以佩戴一隻小刀或者弓箭了。”
“這是什麼鞋?”她掛上小彎刀,指著另一個盒子道。
夙恒打開盒子:“這是一雙高統赤皮靴,皮子很軟,不疼腳。”
“那你呢?你穿什麼?”秦羽蹊問道。
夙恒二話不說,蹲下身認真幫她穿靴子,秦羽蹊一手將長發挽起,微微笑道:“我方知還有此等夫妻樂趣。”
夙恒捧住她的小腿,慢慢放到靴筒裏:“還有更多的你不知道。”
替她穿戴完畢,夙恒取來一身翻領回鶻衣袍穿上,長衣袍袖口鑲有寬闊的金邊,一眼看去,像個富家朵甘族少年,英武霸氣。
“你這雙鞋子真有意思,翹頭的呢。”她俯下身掐了掐鞋麵:“十分舒服,我來幫你穿。”
夙恒將鞋子拿到一邊:“這個我來就好,你在邊上歇著。”
“為什麼?”她叉著腰,一臉不滿。
“女子嬌貴,怎麼可以給男人穿鞋呢。”他朝她眨眨眼:“你去鏡子前照照。”
秦羽蹊轉頭去鏡前,上下看看自己,韓紅色極稱膚色,異域的樣子略微有些陌生,她一手撫上鏡麵,嘴角彎起來:“很特別。”
此時,夙恒也穿戴整齊,走到她身邊,將她挽到自己懷裏:“有首詩這麼形容:胡姬蟠頭臉如玉,一撒青金腰線綠,說的就是你。”
“我這分明是韓紅色。”
他朗笑一聲:“一撒嬌紅腰線綠,走吧,我們出門。”
行館位於粟城的貴族領地之內,高牆束縛,安靜隱蔽,夙恒向來心思靈活,等閑的高牆是困不住他的,今日又穿了一身利落的胡服,更加如虎添翼,他拉著秦羽蹊從南邊的小偏門出去,走到大街上,一時人潮擁擠,秦羽蹊大歎一聲:“我料著是極其肅穆嚴肅的春祭,沒想到如此自由散漫,歡歌笑語盈盈的。”
“都跟長安城一模一樣,還有什麼意思。”他拉著她鑽進人群中,護的緊:“抱著我的胳膊,不出一裏地就到祭台了。”
“好。”她一手抱著他的胳膊,一邊左顧右盼。
穿著相同的衣服,梳著相同的發式,走在一處,就像是一樣血統的人。她慢慢理解了,為何先帝爺不惜金戈鐵馬,鐵血政策,留萬世罵名也要將粟城、衛清牢牢收歸囊內。她也知道了昭衍自小往返長安、衛清是出於何故。單薄的長安需要更多更多的養分,它的嚴苛與北方的豪放慢慢融合,天下一家親,人民開闊眼界,天下安定。
當皇帝真累。
她搖了搖頭,將長安的一切忘卻。
“夙恒!你瞧他們手裏拿了什麼?”
她歪著頭看著旁邊女子手捧彩色絲帶與絡子。
夙恒得意一笑,從腰間取出兩隻樣式精致的絡子塞給她:“就是這個,一會春祭結束,敬獻在祭台的百靈樹上。”
她拿著,收回自己的袖兜裏:“你這個比他們的漂亮多了。”
“那是當然,而且,祭台上還備有衛清寧王府特意準備給粟城春祭的禮物。”他回頭朝她狎狎眼。
“是什麼?”
“前些日子讓長涇準備的,牛羊壇酒,應有盡有。”
她眼眸一亮,不禁誇讚他的周到豪爽:“寧王真是豪氣。”
他們跟隨人流走到祭台前,祭台被圍個水泄不通,祭台上早早立著三根碗口大小,粗細均一的百靈樹,樹前擺放著祭祀桌,朵甘族長並著族中長老分坐在兩側,有侍立者守在日晷旁報吉時。
再見朵甘族長,秦羽蹊有恍然隔世之感,她靜靜地站在夙恒旁邊,握緊他的手。
當時當日非此人,今時今日,她已有了別的人陪伴。
隱在人群中,他們就像一對平凡無比的夫妻,她仰首看著夙恒,那瘦削的側麵隱隱有成熟的味道,上挑的眉峰日漸沉下,唇角輕微翹起,那是他常常帶著的一絲弧度,不顯輕佻,和善極了。
夙恒感覺到秦羽蹊的目光,緩緩朝她傾過身子:“是不是為夫越長越英俊了?你這幾日總是呆呆傻傻地看著為夫發愣。”
她眼珠兒轉了轉跳開:“你今日眉亂了,晚上回去我給你修修。”
“是麼……”他伸手到眉峰上,秦羽蹊拿下他的手,嘟囔道:“摸不出來的,你快看,禮生來了……”
其實他的眉毛很好看,斜飛入鬢,刀劍一般帶著英武的硬氣。
吉時到,禮生從台下撂袍而上,台下嘈雜的人聲頓時停滯,秦羽蹊比了個“噓”地手勢在唇邊,眼睛笑眯成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