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朝雲,之於蘇軾(1 / 2)

梅琮佳再見到胡信楠的時候,他的精神好多了,想來是八卦新聞的事情解決了,心裏就敞亮了吧。看到梅琮佳和房菁菁一進門,胡信楠一臉的微笑,“來,來,我正好想找你呢!”

房菁菁撇了撇嘴,老頭兒說的是“你”,不是“你們”,很顯然她是多餘的。其實,老頭兒的病情穩定下來不需要同學們幫忙了,她便不想再來了,無奈何誰讓她住得離梅琮佳近呢,梅琮佳對胡信楠進行精神撫慰的時候總是要拖上她這個打醬油的。

胡信楠把手裏的手裏的書遞給梅琮佳,是林語堂先生的《蘇東坡傳》,“這本書我看了不下十遍了,雖然稱不上什麼正史,卻也把東坡先生的氣質、風骨全都展露無疑了,你看看!”

胡澤這時候從廚房裏拿來了水果盤,盛滿了晶瑩剔透提子,放到小茶幾上,瞄了一眼正埋頭翻閱的梅琮佳,開玩笑地說,“琮佳,菁菁,這個時候呢,你們就應該趁機拍拍某人的馬屁了,說,‘胡老師啊,其實您的人生經曆和文學造詣跟東坡先生很像!’哈哈……”

胡信楠用食指指了指兒子,笑道,“臭小子!”

房菁菁剛把兩粒提子一並塞進嘴裏,胡亂地咀嚼並吞咽了下去,“胡澤哥哥說的太對了,簡直太像了,”走到梅琮佳近前,看著她手裏的說,“怎麼著,是不是寫得跟胡老師的《腳印》差不多?”

論起拍馬屁的功夫,房菁菁較之梅琮佳,略勝一籌。

“我就奇怪了,都死了好幾百年的人了,喜歡又有什麼用?”房菁菁嘟了嘟嘴。

“中國古典文化無非就是受儒家、道家、佛家的影響最深,它們都關心的是靈性的問題,而這些可敬的思想係統是關於宇宙及人生哲學的見解,我想,隻有東陂先生一個人,過的是儒家的生活,卻寫了滲透著道家見解的佛教詩,像他這樣的人物,是世間不可無一、難能有二的,他具有多才多藝的天才的深厚、廣博、詼諧,具有高度的智慧,具有天真爛漫的赤子之心!”

胡澤瞥了一眼房菁菁,“這算不算職業病?!什麼時候都是一副站在講台上的架勢!”

房菁菁嘿嘿一笑,把手搭在梅琮佳肩上,“梅同學,那就辛苦你先陪老夫子聊著吧,我跟胡澤哥哥做飯去了!”然後,便推著胡澤的後背,進了廚房。

梅琮佳倒也願意聽胡信楠講蘇東坡,這可是複旦著名學者的課堂,而這樣的“小灶”也不是每一個同學都有機會的!而且,胡信楠對蘇東坡的“情有獨鍾”,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她對胡信楠這個古板老頭的看法,其實,這個看上去酷酷的、冷冷的小老頭,卻有著那麼一顆感性、敏感、細膩的心。

“老師,您覺得白居易和東坡先生像嗎?”梅琮佳問。

“這……我倒沒比較過。你還喜歡白居易?”

梅琮佳揚起嘴角一笑,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您接著說蘇軾吧。“

“我們幾乎都知道蘇東坡悼念他亡妻王弗的那首《江城子》,它讓我們感覺到文人痛失愛人的感傷,其實,在唐以後,很多文人都含著孤零消極的悲傷情緒,比如描寫閨怨、棄婦,詠吟離愁別恨、夕陽雨夜、燭淚風悲、玉容憔悴、攬鏡自傷的詩歌很多,但是東坡先生卻能從中脫穎而出,因為他的涕淚殘愁和孤寂相融合在了一起,情感真切又不做作。我對這首詞的認同感,還源自我自己的經曆,因為它總是能讓我想起胡澤的媽媽。”

他不說,梅琮佳也知道,他與東坡先生有相同的離愁別恨。

胡信楠慘淡地笑了笑,仿佛是在提醒自己不能太失態了,“對了,你知不知道,在蘇東坡的詩詞當中將文化融合的最好的實例並非是這首《江城子》,而是,寫給他的侍妾朝雲的那首。”

梅琮佳一愣,她是不知道,不知道那首詞,也不知道什麼侍妾朝雲。

“東坡先生六十歲的時候過的是被流放的生活,他的侍妾朝雲自願隨行,那朝雲是個佛教徒,東坡先生讚美她像個維摩天女。”胡信楠清了清嗓子,端正了下坐姿,隨即詠吟道:“白發蒼顏,正是維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礙?朱唇箸點,更髻鬟生采。這些個千生萬生隻在。好事心腸,著人情態。閑窗斂雲凝黛。明朝端午,待學紉蘭為佩,尋一首好詩要書裙帶。玉骨那愁瘴霧,冰姿自有仙風。海仙時遣探芳叢,倒掛綠毛幺鳳。素麵常嫌粉汙,洗裝不褪唇紅。情高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