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鵬飛用雙手托著他剛出生的小女兒,看著她漆黑油亮的胎發,就像一塊凝固的柏油,雖然是個早產了四十多天的小人兒,看上去勁頭兒倒是挺足,她驕傲地哭著,聲音高亢如裂帛之聲。都說剛剛出生的孩子長得一個樣,但古鵬飛卻認為他女兒的皮膚像媽媽,白白的,眼睛也像媽媽,大大的,鼻梁挺挺倒是像爸爸一些。他整天拿著手術刀給人開膛破肚的手,托著這個小人兒竟顫顫的。
怎麼看怎麼好,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他覺得這話對極了。
古鵬飛興衝衝地將孩子抱到梅琮佳麵前,“琮佳,快看!她的眼珠烏溜溜的,賊得很!”
梅琮佳躺在病床上,氣息有些微弱,卻也伸著脖子看過來,逗趣地埋怨說,“哪有當爸爸的說自己的女兒賊的?”
旁邊的護士捂著嘴偷笑,古鵬飛瞟了她們一眼,小護士連忙向前一步討好地說,“古醫生,古太太,今天咱們院婦產科一共生了六個孩子,就數你們家女兒漂亮呢,雖然是早產了一個多月,也有五斤四兩沉呢,不算小了!”
古鵬飛得意地點頭,“那是,也不看誰閨女,是吧,寶貝?對了,咱們得給閨女起個名字了!”
“還是等爸媽回來的吧,”梅琮佳又探了探身子,“來,讓我抱抱。”
“小心點兒。”古鵬飛小心翼翼地將孩子遞到妻子手上。
梅琮佳接過女兒,她的小女兒竟那麼輕,那麼柔,那麼弱,小小的。無限地柔情瞬間湧上胸臆,她的目光在那一瞬間間便感染上了純淨和芬芳,慈愛和溫暖,那是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既陌生又熟悉。這個小東西竟然在她的肚子裏寄生了九個月,她會哭、會笑,還會像現在這樣緊緊地握著她的小拳頭,像是握住了什麼寶貝似的,可愛極了!
“對了,琮佳,你手術的時候我就給媽打過電話了,他們已經上飛機了,”古鵬飛一邊趴在床邊上逗女兒,“他們一聽說要早產都嚇壞了,就怕你有事兒!”
“其實我自己也嚇壞了,就怕進了手術室再也看不到你了。”梅琮佳幽幽地望著古鵬飛,真的,在被推進手術室的那一瞬間,她想到的她牽掛的,全是這個男人,還有他們未出世的孩子,那分那秒的感受,是她內心最真實的聲音嗎?
“傻瓜,看我幹嘛?”古鵬飛溫和地問。
梅琮佳這才意識到當著護士的麵這樣看著自己的丈夫有點兒花癡了,尷尬地笑笑,“我在想爸媽都上飛機好幾個小時了,你不去接他們嗎?”
“我是不放心你和咱閨女,哪有產婦剛下手術台就沒人陪護的,我放心吧,他們會直接打車過來的。”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繈褓裏的嬰兒,“小寶,爸爸的親親寶貝,笑了,笑了,梅琮佳你看看她笑了!”
看著古鵬飛如獲至寶的樣子,梅琮佳覺得她的世界一下子就圓滿了,充盈了,這麼體貼的丈夫,這麼可愛的小東西,還有這麼好的一家人,作為一個二十九歲的女人來說還能再苛求什麼呢。想想一年多前,她還什麼都沒有。
“對了,爸媽和奶奶都回來了,爸爸的花圃怎麼辦?”當時聽說古俞森要養花的時候她覺得怎麼也不靠譜來著,不是看不上她公公,而是深知一個在機關單位吆五喝六的領導怎麼可能會有那份耐心呢。
古鵬飛邪邪地一笑,“等爸爸來了,你可先別提這茬兒!”
“怎麼了?”果然被她猜對了。
“嘖,他也不是養花的料啊,媽電話裏說,今年秋天他種的那批菊花死了一半多了!現在借著過來看孫子的名義,把那爛攤子交給表叔了。”
“賠錢了吧?”
“指定的。”
“那就別再回去了。”
“那可不行,人家老爺子說了,從哪裏跌倒的就從哪裏爬起來,行了你就甭管了,就算勸也勸不住,隨他折騰吧!”
梅琮佳心裏覺得好笑,她公公古俞森雖然架子大擺的譜大,其實內心深處卻是個老小孩兒,不過,人家是位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的老同誌,辛苦勞碌了一輩子了,有國家豐厚的退休金養著,就任由著他折騰了。若是自己的父親梅紀偉,就是想這麼折騰還折騰不起來呢。
“琮佳,我給咱們女兒想到了一個名字,我們就叫她古心天好不好?”
梅琮佳愣了一下,看著懷中的小嬰兒連連點頭,“嗯,這個名字好,心如蒼穹,海闊天空,咱們就叫古心天了,好不好,天天?”她又抬頭看了一眼丈夫,“可是,鵬飛,咱們就把孩子的名字定了,爸媽回來了會不會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