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真回到房裏,沒多久就睡了,睡了沒多久就醒了,因為下雨了。唐明真一到夜裏下雨就會醒,準確的說,是嚇醒。哪有人會被下雨而嚇著的?所以這是唐明真唯一承認的“隱疾”。而且這兩年來,這毛病愈演愈烈,以至於每到雨夜,她都夜不能寐。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沁出來,臉色也變得慘白。
唐明真從床上爬起來。不想驚擾了丫頭,自己拿來一支蠟燭點了,趁著燭光看自己的眼睛,燭光下,她的雙眼翻滾著可怖的暗紅色。唐明真已經不覺得害怕了,每每到了雨夜,她睡不著偷偷照鏡子時,都會發現自己的眸子會變作暗紅色。隻是最近幾次,這紅色似乎比前幾次更為明顯。
更多的汗水落下來。她意識到情況有些嚴重,她披了一件外衣,決定去找上官錦年。
上官錦年所住的月寒閣與春冷閣隻有一牆之隔,幾步之遙。倒也不是他不避嫌,而是他這兩年似乎越來越在意唐明真的隱疾,才搬到這裏。
連廊上一路燈火通明,好像上官錦年知道她要過來一樣。她今天終於在意起自己的病來,莫名的驚懼心慌讓她的手指都在打顫。
沒想到上官錦年比她還不淡定,又是讓她吃熱粥又是讓她喝些暖茶,點了一屋子的蠟燭。最後什麼都折騰完了,唐明真身上裹了兩床棉被,肚子裏填滿了熱湯水,可眼睛還是向兔子一樣,抓著手爐的手指打著顫。
“這是怎麼回事?”唐明真問上官錦年,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的隱疾感到奇怪。
上官錦年想了好久,決定告訴她。
“你的父親唐重,是……”上官錦年停了許久,才接著說道:“是鎮守涼州城的名將。”
“嗯,我知道。”唐明真懶懶地說道。唐明真模糊地記得,小時候家中似乎有很多馬,一些兵將進進出出。
“十年前,胡人屠城,唐家舉家被胡人殺戮,你被一個奶媽抱著躲在密室裏逃過一劫……”上官錦年接著說道。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這些事她從不同人嘴裏聽過無數遍,她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自己瞪著兔子眼睛,全身都抽了,上官錦年還在倒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後來,我引來援軍,在將軍府找到你,那時候,從你身上掉下來一枚金牌。”上官錦年不理會她的不耐煩,決定今天一定要告訴她。
“我知道,那牌子上寫的是【金石為契】,是你和我的婚約,對吧?然後你把我帶回家了,對吧?好了好了,你不要說了,我耳朵這會聽不清楚。”唐明真幫上官錦年把後麵的舊事背完,繼續專注於她的兔子眼睛與滿耳朵的嘈雜。
上官錦年告訴她,她是他的未婚妻,所以她的家人全死了,他就要養著她。
上官錦年噎住,果然沒有接著說下去。許久,他自嘲地冷笑一下。心想,他又該怎麼告訴唐明真,所謂的婚約,隻是他隨口編的一個借口,這十年的相濡以沫,隻是他當初為了某件東西而設的一個計謀。又該怎麼說出,她是魔,所謂婚約,是一個魔契?
可如果不告訴她,一切又都迫在眉睫,她若是自己知道這一切,豈不是更加的無可挽回?
他還是決定說出來,字斟句酌後,他看著唐明真。
上官錦年:“。。。”
唐明真已經睡著了,被驚擾了大半夜,她也很困了,坐在被子裏睡得死沉。
上官錦年輕歎一聲,走過去,讓她躺下來,把被子蓋好。
第二天,唐明真睜開眼,聽到上官錦年的聲音。“起來,跟我去一個地方。”他說。他的聲音有些啞,倒像是一宿沒睡。
“不去。”唐明真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拉起被子,把頭一蒙。
“起來!”上官錦年換了命令的語氣,把換的衣服扔在唐明真身上。
唐明真以夢遊狀態坐起來,沒好氣地道:“去哪兒?”
上官錦年說:“【風夢魂】”
唐明真一下子來了精神。“風夢魂”是安國府新修的那座園子裏最大的一座舞殿。剛剛完工,她都還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