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有島,名曰朱崖洲。
朱崖洲極大,東西長一千六百裏,南北寬八百裏。島南為茫茫漲海,統稱南海,北部與交州一峽相隔,峽名崖海。
島的最南端,有個三百多米的小山叫尖峰嶺,嶺勢奇峻無比,無草無樹,怪石嶙峋。
山腳有庵,名普度庵。普度庵占地不大,前後三進院落,坐南麵北。一進普賢殿,供奉普賢菩薩,二進觀音殿,供奉觀音大士,三進靜思廬,為眾尼居所。庵內有主持不忘師太,佛法精深卻不修金剛,隻求精神空靈得道。庵下弟子七人,盡皆法相女徒。
山顛有廟名韋陀寺,坐北麵海,占地更小。廟前十丈方圓平地淩空伸出,下麵百丈之處潮水洶湧,呼嘯拍擊。廟門木門竹楣,一進韋陀殿,供奉韋陀護法,樓至佛手持降魔金剛杵,橫眉怒目,金漆斑駁。二進靜坐廬更是淒慘,茅屋三間,一廚兩居。韋陀寺主持不斷和尚有兩個弟子,大弟子叫左手,二弟子叫右手。
每日裏左手種菜,右手做飯,不斷老和尚念經。清晨教左手《大至佛門金剛杵》,背完經書就讓左手拿根棍子站在廟門口空地上去劈海,說何時能劈出一丈斷流為入門,十丈為登堂,百丈為小成,千丈方為大成。黃昏就教右手《地藏二十七卷度厄經》,二十七本半尺厚古經,滿滿的堆了半個床,要求一字不錯,倒背如流。
這一日,終年穿著汙垢不堪,踢啦著漏出腳趾頭粗布軟底僧鞋的老禿子破天荒的焚香沐浴,換上了左手右手上山那天隻見他穿過一次的藍色長袍僧衣,斜披紅底金線袈裟,換了一雙隻有三四個補丁的“新”鞋。
鄭重其事的老和尚沒有念經,叫來了二十年來風雨不斷練功念經的左手右手。
“徒兒們啊,為師今日裏給你們交待點事兒。你們倆也在我這裏白吃白喝二十多年了,我一沒要錢,二沒要物。你們也看到了,咱們這廟小菩薩少,地方又偏僻,沒有香火也沒有香火錢。剛剛老衲掐指一算,咱的家底兒已經養不起你們這倆狼崽子了,幹脆你倆這就下山去吧。地方我都給你們選好了。左手有勇,出了朱崖洲進交州,往西走,到雲南永壽城找個井,然後爬進去給我淘點寶貝兒出來,咱爺們兒賣了也好維持剩下半輩子的生活不是?”
不斷和尚滿臉悲愴,唉聲歎氣似乎迫於無奈。
“右手有謀,但是你不會武,我就給你分個好弄點的事兒幹幹吧。你呢,過了崖海直接往北,到河南漯城找個蜀方集團,想辦法把它們那裏的一個屏風給弄回來。等你們都幹好了回來,老衲拉下這張老臉也得帶你們去山下不忘師叔的普度庵裏蹭她幾天好吃素齋去!怎麼樣?”
左手撓撓光頭,哭喪著臉問:“師傅,我一定多掏出點好東西來,咱們就過好日子了,再也不用每天都吃白菜蘿卜了,咱也可以吃肉了……”
不斷和尚頓時大怒,伸出左手屈著兩根指頭使勁鑿向坐在對麵的小光頭,咚咚作響,右手本來泫然欲泣的小臉頓時也跟著左手齜牙咧嘴,看著都疼!
“吃肉、吃肉、我們都是和尚!和尚哪能吃肉!啊,老衲我活了一百多歲都沒有吃過肉,你這麼小小年紀,怎麼就那麼貪圖享受,不思向佛!氣死我了,佛祖會懲罰你的,阿彌陀佛,佛祖啊,罰他吧!”
右手小心翼翼的看著怒氣衝衝的師傅,吞吞吐吐的問:“那啥……師……師傅,我……我們出門,是……是不是得給點……給點路費啥的?”
又是一陣咚咚響,左手右手咧嘴捂頭奔逃而出,身後氣急敗壞的不斷老和尚來不及攆出去,隨手脫下腳上鞋子砸出去:“滾!趕緊有多遠給我滾多遠!我要有錢還用你們兩個兔崽子出去打秋風!還要路費……路費,屁都沒有,沒有!”
……
十天後,交州,興道小城。
衣衫襤褸的兩個光頭和尚依依道別,左手對右手說:“師弟啊,我要往西去了,再也不能護著你了,也不能給你化齋偷食了,你得自己照顧好自己。咱師傅那個老禿驢,一毛錢都沒有給咱倆,還追的咱倆連行李都沒收拾,兩手空空的逃了出來,以後日子不好過啊!”
右手依舊哭喪著臉:“師兄,別說了,好歹你還順了跟棍子出來,我才是兩手空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