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中尉大人的意思是監管家父一事，您是有聖諭在手啦。聖諭可否一見？”纖塵雖麵無血色，說話間語氣卻還是頓挫得宜。旁人瞧著，倒不能看出她此刻身中劇毒。
李越微微哈腰，仰頭看向纖塵的目光似恭謹溫順，實則暗藏違逆。他笑了笑，“回夫人，屬下乃是受了殿下口諭。”
“嗬嗬...”纖塵回以輕笑，蓄意帶出幾分輕狂：“是麼？”
李越收斂起笑容，眼鋒半藏半露間，語氣變得嚴肅不少：“屬下鬥膽，敢問夫人回府探親可是殿下特允？”
纖塵暗自垂眸哂笑一口，思忖片刻正要如實作答。
“聽聞久在故裏養傷的杜大統領身子痊愈，今日蒙聖恩歸朝。陸堯那小子一大早就偷偷備下幾壇陳年好酒準備孝敬他老人家，怎麼中尉大人卻有空來相府給人當起守門犬，不怕誤了好前程？”
寬大的掌緊捏成拳，發出咯咯響。說話者聲音來自身後，李越也沒細聽清楚，隻當又是柳容華過來討伐。他下意識怒目而向，立意給他點顏色看看。不想回過頭來瞧見是簫湛，臉色瞬息間來了個大扭轉，合手直朝著簫湛拜了拜，不敢瞧他。
略過李越等人，簫湛看著一臉意外的纖塵，撇撇嘴表示了一下自己的不滿。之後便邁著閑散的步子走到李越身前，手裏捏著蓮花朵兒玉墜子賞看，一邊兒悠然問道：“中尉大人，你說這玉墜子好看麼？”
“卑職以為...非常好看！”李越急匆匆瞥了玉墜子一眼，便又低下了頭。
簫湛徐徐把玉墜子收進袖中，有意無意掃視纖塵一眼，說道：“就是，它的主人啊，還真是舍得！”
“王...爺移駕丞相府，不知可有卑職等效勞的地方？”李越見他語氣鬆範些，抓住機會表示道。
簫湛打量著李越，許久抿了抿唇，啟口道：“也沒什麼。夫人回府看望高堂，殿下實在不放心。本王在宮中閑著也是閑著，聽說相府容華少爺院中種了些好竹子，便順道過來削幾根白竹回去製笛子。”
“原來如此，素聞王爺精通音律非常人能比。來人......”李越正想趁機獻媚，吩咐個人去削竹子。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宛如急雨，人數還不在少數。
果然，當所有人目光聚集在一處時，一排排羽林軍後轉出一身玄色龍袍的簫鈺，身後還跟著位一身男裝打扮的女子，是雲涼。
簫鈺隻是擺了擺手，手執長戟的禦林軍們見勢按下了手中冷器。簫鈺狹長而帶著幾絲疲憊的鳳眸微眯了眯，看了纖塵半晌又轉而冷冷瞥向簫湛。一言不發。
李越見簫鈺都親自來了，噗通一聲立馬跪地叩首：“屬下參見殿下！”
簫鈺卻是視若不見，許久幹咽一口。他不動聲色的緩步走到簫湛麵前。
簫湛自然有些心虛，尤其是被簫鈺這樣瞧著。他輕咳一聲，不得不嚴謹的朝簫鈺施了一禮：“參見殿下！”
“雨華殿上好的湘妃竹紫竹還不夠湛王用麼？相府不過種著幾竿白竹苦竹，放在昔日焉能入你的眼？”簫鈺終是開口了，語氣雖算不得強硬，卻字字透出不悅。
“殿下有所不知，久日不製笛，我這手頭生疏不少。倒是白竹節兒長且壁厚實，用起來容易些。”心知簫鈺是打翻醋壇子了，簫湛也隻好厚著臉皮賠笑應付。
倒是一旁的纖塵洛兒等人小小吃了一驚，這相府種著什麼竹子，他們怎生這麼清楚？照理說容華那片叫做覃竹的園子在府上也不是什麼顯眼的位置啊。
“哼！”簫鈺冷哼一聲，轉身從簫湛的位置踱步到纖塵身前，居高而下雙目直視著她的臉龐。驀然間，他一把抓著她的手：“跟朕回宮！”
短短幾字仿佛在他心裏盤桓了許久後破口而出，是那麼霸道而威嚴，讓人無從抗拒。
瞬間的緊張讓纖塵渾身一顫，她咬著牙，拚命的咬著。然後極力的想將簫鈺的手鬆開。“不，我不屬於那裏，你明白麼？殿下不是一開始就認為我是蓄意接近你？現在我不想幹擾殿下的生活了，為什麼反倒不放過我，放過爹爹？”她壓低了嗓子，用幾乎隻有他能聽到的聲音問著。
“你以為朕的身邊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麼？”簫鈺一把攫住纖塵的脖頸，力道越來越大。可她沒有掙紮，甚至不曾喘息。不知怎地，這個時候簫鈺看著她忽然間慌亂了，心裏亂的就像此時老天突然潑下的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