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聊著。
聊到最近又要過年了,段晗溫和地道:“如果蘇爺爺一個月內不會來,那你今年過年一個人嗎?”
“老頭子說是說可能不會來了,我其實沒什麼所謂。”蘇絳衣回道。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蘇絳衣看著他略心疼的眸子,笑道”我和老頭子都不是什麼傷春悲秋的人,再苦再難的日子都過過來了,就是因為小事不一起過年而已。
“而且,他挺不願意跟我一起過年了。他說,這樣的話,他會自己覺得難過,變得矯情。其實他這個人,本來就特別矯情,隻是他平時不願意承認罷了。”蘇絳衣感慨道。
“其實,我也是一直跟師父生活的。我們每年都一起過年,雖然也有一些親戚,但是……”段晗略略低聲,有一種受傷的感覺。
“不想說就別說了,我才沒有什麼窺探別人秘密的惡趣味呢。”蘇絳衣揚起一抹極為溫暖的笑意,段晗覺得自己一瞬被溫暖了一般。
蘇絳衣想著什麼,喃喃開口:“我沒有什麼親人了,也許有的吧,但他們應該從沒找過我吧。聽我爺爺說,我大概是兩三歲的時候,被他從一條小巷子的角落找到的。他說我當時身上衣服都破破爛爛的,但是一雙眼睛很漂亮,明明想哭眼淚就是不掉下來。”
段晗想打斷她的難過的回憶,可是看著她好像在回憶中,顯得有些迷離的雙眸,忍住沒有開口。
“我爺爺當時也是受了人算計,當時武功被封,渾身上下有沒有一文錢。但他還是決定養了我。一開始,我知道他挺希望我是個男孩子的,這樣好養活。但是……我跟著他當起了乞丐,吃飽穿暖什麼的想也不敢想,每天混在街角小巷裏,頭發亂糟糟的,人也髒兮兮的,我記得我從水窪中看見自己的模樣時,笑著跑到爺爺麵前,對他說”爺爺,你看我,像不像個男孩子”,爺爺他當時就哭了。”
說著說著,蘇絳衣覺著自己的視線模糊了,好像有什麼擋住了自己的眸子。
段晗緊緊地抿住了自己的唇瓣,眼圈也微微發紅,他本來覺得自己已經看透這世間冷暖了,可是他錯了,世人眼中”天下第一女子”是怎樣在這方寸的市井間汲汲營營地生存的呢,他是無法想象的。
他將自己的聲音壓到最溫柔,然後將自己的帕子遞給她:”擦擦吧,都是過去了。”
蘇絳接過他的帕子,擦了擦眼睛:”哎呀,怎麼哭了,一定是條件反射,不是因為我軟弱。”
她擦幹淨後,她看著他,他的眼睛了沒有什麼嫌棄,鄙夷,心疼,無措,隻有溫柔和安靜。
他靜靜地等待著她的平複,像是一種信任與理解。
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別人的心疼來撫慰自己的心,特別是他們這種已經鍛煉到百毒不侵的心。他們講述自己的故事,也許僅僅需要一點理解和沉澱。
段晗想起,有幾次自己站在雪山上,想起那些不太美好的往事,有事也有一絲濕滑滑下。他總會騙自己是被寒風凍出來的,可是,真相到底是什麼呢,他不敢想。
蘇絳衣看著他的眸子安寧,不覺破涕而笑:”我覺得你挺適合做我的朋友的。我有一個朋友,她是個挺好的人,但是每次出事時,別人一安慰她,她就哭得更凶。因為這個,我沒少嫌棄她。”
“你的那位朋友,一定被周圍的人愛護著吧。”他的聲音低低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