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冷冷地滴落。這裏雖是東國皇宮,卻也靜得令人窒息。偌大的寒食外宮,隻有她一個人。

她時常站在外宮的鳳凰台前,細細端詳那隻青銅鑄的鳳凰,喃喃自語。摩挲著冷徹心扉的青銅,她不禁顫抖了一下。是雨太涼了,外宮太冷清了,還是因為方才一閃而過的不祥之感?她眼裏沒有任何感情,冷冷地望著緋綺宮,那個燈火通明的內宮。

她感到一顆看不到的流星驀地劃過天際。她知道,舉國歡慶的事就要發生了。一聲嬰兒的啼哭打破夜與晨融合的靜寂,接著是海潮般的歡呼和奏樂,果然不出她的預料。

她出生時,母親茗妃受了兩天的折磨,難產而死。那時候,是寒秋的深夜,下人們熟視無睹,直到晌午,翌王來喚茗妃觀菊,才發現已經冷僵的茗妃,和一個被晶瑩的藍光籠罩白發的女嬰。

她的血統不純,所以發色不純。在上至後宮嬪妃下至侍衛婢女六十餘年的譏諷中,她明白了,茗妃是凡人,因為茗妃的身份,她才受盡冷落。她偶爾會想到茗妃,那個素未謀麵的母親。她聽說茗妃喜歡獨自去鳳凰台,她也莫名地對鳳凰台有了依戀,想到了茗妃,就去鳳凰台撫摸那隻殘存著母親體溫的鳳凰。久而久之,也就從當初的偶爾,變為時常。

王後誕下的,也是一名女嬰,發色很純,像雪。翌王微笑地叫她亭依。確實,亭依的五官端正,性格乖巧,人如其名。但她不喜歡亭依,或者說是討厭,甚至有時會對她產生恐懼,不敢靠近她。

“亭鏡,你要教給她宮廷的禮儀,一個月內讓她學會禮儀,以免在未遊宴上出差錯。”在亭依九十九歲前,翌王把亭依交給了她。未遊宴是貴族成年的宴會。

“姐姐,給您添麻煩了,千萬不要介意。”亭依向她笑著,一種寒意籠罩了她,她連連後退幾步。

“怎麼?姐姐?您是怕我?”話語中透露著戲謔與不屑,“以我現在的靈力,打敗您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況且,您是我的好姐姐,我怎麼會對您下手呢?”

她定了定神,掩飾道:“妹妹多心而已,我今日隻是身子有些不適罷了。”

“那您就要調養好身子了,不然父王會傷神的,對麼?”

“好了,我來叫你基本禮儀。寒食宮分為外宮、中宮、內宮,外宮包括櫻南、櫻墨、櫻璿三宮,中宮包括羅隕、羅凝、羅夕三宮,內宮包括緋綺、緋瀾、緋羽三宮……”

亭依是很聰明的,禮法在半月之內,就學得高貴典雅。她強迫自己去認為,亭依是一個光芒璀璨的正統公主,一笑傾城,粉黛未施人先醉,高貴的姿態就是自己懼怕之處。漸漸地,她對亭依的恐懼慢慢消退,隻殘存了些意識。

她也是傾國傾城的,嘴角微微翹起,形成一條弧線,淡漠、沉靜的笑容,從未有人欣賞過。也許上蒼賜與我的,也隻有這無人欣賞的容顏。她自嘲。確實,她的血統注定她的靈力、體質、壽命要比純血統的人差很多。

亭依在屏風後躲著,凝望著她豐盈的唇,珍珠色的唇,微抿的唇……亭依曾經堅信,自己是東國最美的女人,然而現在,一直不被重視的混血統的姐姐,她的那份淡雅知性,遠遠淩駕於自己之上。嫉妒和惶恐漫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