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遇上水匪,雖說有驚無險,但眾人仍是心有餘悸,原本還打算在秣陵歇上一日,也隻停泊了幾個時辰,諸人上岸采買了些米麵幹糧日常用具等物,便又起錨出行了。如此日夜兼程,不出數日,吳中已然在望。待到達太湖,靠岸下船。吳縣果然是郡治之所,繁榮非常,雖立冬時節,仍是風和日麗,隻見太湖波濤萬千頃,碧水如藍,湖中漁船小舟連綿不絕,人聲鼎沸,別有意趣。讓甫下船的楚歌看直了眼。
臨別時,張子房敬重鍾離昧乃義氣之士,意欲多付一倍的酬金,卻被鍾離昧推拒了:“我雖是粗人,可這‘義’字我還是知曉的。先生是項將軍故交,又多承蒙關照,我這船才保得下來。若還收這份錢,我連人也不是了。”
張子房再三勸,鍾離昧急道:“先生若再這樣客氣,索性連這船錢我也不要罷了。”說著作勢要將錢袋往水中擲去,眾人忙上去攔下。
張子房見狀,隻得罷了,又說了一會兒話,這才告辭。
此時已過午時,四人問了路進得城內,先去尋了家幹淨的食肆,滿足了口腹之欲。楚歌這幾日在船上並沒新鮮果蔬可吃,魚倒是吃了不少,隻是做法拙劣,腥味很重。秦時用來佐味的調料無非油鹽,或許還有醬醋,但那是極珍貴的,又不易保存,諸如辣椒、肉桂、茴香、胡椒等現代常用調料,那是想也不用想,中土是絕這些沒有的。楚歌早已認清現實,對於吃之一字上,也就沒那麼多苛求,隻是為難了他早被那些香料養刁的舌頭。好在江南菜色,多以清淡為主,也不至於吃不下去。
早先陶邑巨賈範英贈了房產田地,拿出那玉券看明了地址,四人便尋人問路,卻是城郊極僻靜的一處莊園。忙又租了馬車過去,一路上所見之繁華毋庸贅述。待到得那莊園,進去一看,不覺吃了一驚,裏麵極為整潔,大至仆役女婢床榻案幾木櫃桌椅,小至杯盤碗筷等日常用具一應俱全。
見四人進入,早有管家模樣的人迎了上來,那人年歲不過二十五六,身材高挑,麵目可親,想必是性格沉穩之人。他笑道:“幾位可是項將軍故人?”卻是純正官話。
張子房笑道:“正是。不知……”
那人笑道:“在下範增,蒙範爺看重,忝為管事之職。數日前,在下收到來信,言貴客將至此處,著我來此處照看,今日果然來了,可謂蓬蓽生輝。”
張子房見此人言談之間不卑不亢,十分有理有據,暗歎範英禦人有術,便笑道:“範公著實太客氣了。”
眾人一麵說著,一麵迎往內院走去。
楚歌聽得那人言語,便有些按捺不住,忙上前一小步,小聲問道:“恕在下無禮,不知先生名諱為何?”
那範增笑道:“不敢當‘先生’二字。乃是增加增益之增也。”又問:“倒不知客人如何稱呼?”
楚歌哪裏還說得出話來,早被“範增”二字劈出魂魄,神遊天外去了。
項莊見楚歌麵色呆滯,似受到極大打擊一般,忙替他回道:“他乃我之兄長,姓項名籍,我乃項莊。”
聽得此語,魏無瑕神色一動,見張子房神色不變,心知他是故意為之,本覺不妥,又轉念一想,此舉卻是給了楚歌極高的身份,便不言語,隻在心裏默默計較。
範增肅然道:“原來是將軍侄兒,果然年少英雄。”
項莊心中頗有些自得,麵上卻謙遜道:“哪裏當得起少年英雄。”
張子房笑歎道:“這話說的很是。”
項莊麵色一紅,卻是想起自己路途上的魯莽作為,便大感尷尬,幹咳兩聲打混過去。惹得眾人哈哈一笑。
楚歌此時已落到眾人後麵,魏無瑕留心,也放慢步子,與他走至並排,悄聲問道:“公子這是怎樣了?”
楚歌回過神來,忙笑道:“沒什麼。”實則心中默默內牛,史書上說範增不是七十多歲的老頭麼,否則也不會被項羽尊為“亞父”,可眼前這個範增為毛這麼年輕,難道隻是同名同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