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落荒而逃。
卻不料隻一個瞬息,青璃神君便擋在了我的身前。她腳踩祥雲,精致麵孔淺淡妝容,仿佛一副水墨畫裏的青山黛水一般靜雅。
我退了兩步,禮貌的作了一個揖:“不知上神大駕光臨,小仙失敬,失敬。”
青璃臉上漾出清麗無雙的一抹笑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能一眼認出我來,也還算聰慧。”
我尷尬笑了兩聲,忙忙拱手表示告辭:“上神歸來乃是仙界幸事,若是我連這天大的幸事都不曉得,便枉做了神仙了。神君方才歸來,定有數不清的舊人要看,也有數不清的後輩要見。既然如此,小仙這就不打擾神君了。”
“別!”她腳底祥雲向前移了一移:“瓊落仙子走得這麼快,是因為見了債主有點兒緊張麼?”
我停住腳步,眼睛瞪得大大的:“神君知道我的名字?”
她眼中劃過一絲了然,嘴角的笑容甚是耐人尋味:“你是我造出來的人,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不可能。”我緊皺眉頭:“我有自己的父母的,我父親姓王,是一國的英雄。”
“你不用解釋,隻要聽著我的話就好了。”青璃的臉上笑容詭譎,一雙手在空中優雅滑動,不過片刻,便顯出一幅精細的地圖來。她纖長食指指著地圖上兵戈交接之處,清脆聲音好似出穀黃鸝:“萬年前的仙魔亂,我在這裏與卿堯交戰。”
我看著地圖,圖上好似燃起了烈烈火光。我恍惚能夠看見那一片火光之後,卿堯和青璃酣戰的臉龐——兩個同樣美貌的人,偏偏帶著同一色的狠厲決絕。
“我那時隻身前往荒夷搶奪軒轅劍,本就抱著必死的決心。”青璃款款說道:“隻是我又不舍得留下梵央一人在世,在前去荒夷之前,我用自己的血液灌養了十八天上的芍藥花。而等到我九死一生地從荒夷回來,十八天上多出了一個小小的花靈。”她側過頭看我:“那隻花靈便是你。”
我怔怔無言,雖則曾經在思考自己為何會有與青璃神君那樣相似的容貌之時,也有想過自己會是她的血靈。可是如今這話從她的口中蹦出來,我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青璃卻又忽然笑了,聲音清脆得像是被風吹響的銅鈴,語氣卻寒涼而譏誚:“我隻是沒想到你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將那些原本屬於我的東西,一一奪了去。”
平地裏忽然刮起一陣狂風,剛剛打了花骨朵兒的芍藥在風中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能將花枝搖斷一般。青璃的隨手指著我腳邊的一株芍藥,我低頭看去,那株芍藥長得繁茂,頂端已經開出了純白花朵。
青璃的手指向上一勾,那株芍藥的花瓣忽地失了顏色墜在地上,連枝葉都枯敗了。她的正了正神色,杏目圓睜,全然不複方才的清雅溫柔:“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瓊落,你可知整個仙界整個六界,有多少人容你不得!”
我心念大亂,卻又清楚地知道自己與眼前神君之間的種種差距,強自按捺住心裏的慌亂與隱約的怒意,我咬了咬唇,雙膝彎曲著跪下:“神君,神君乃是上古神袛,瓊落身份低微,自然不敢冒犯。一切不過因為瓊落借了神君的血液滋養長成花靈,故而得了神君七分樣貌……若是,若是神君覺得瓊落因著這張臉搶走了屬於神君的東西,那麼瓊落,可以不要這張臉!”
“你倒是坦蕩!”青璃笑起,手中幻出一把鑲著藍寶石的純銀短刀來。我看著她,分明是那些畫像之中的樣貌,眉眼間卻刻薄得很。她拔出短刀,刀背在手上輕輕摩挲著:“本上神才剛剛回歸神位,就這麼隨隨便便地犯下殺孽該多不吉利。”
她說:殺孽。
身體深處好似有一股暖流緩緩流動,帶動得全身微微燥熱。我動了動腿,想要站起,卻又在看見她周身泛起的金色祥光之時生生打消了這個念頭。我閉上眼,心裏一橫:“瓊落不求絕世容貌,是以將這張臉還給神君,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瓊落不求永生永世,是以神君若是要剔我仙骨除我仙籍,瓊落亦無話可說。隻是神君,瓊落的這條命早已經交付給了他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交出去的!”
“話倒是說得貞烈!”青璃讚歎道:“你不好奇我為何想要殺你?”
“我若是好奇,神君會給答案?”我挑眉問道。
“那倒不一定。萬一本上神心情好,說不定就告訴你了。”她的短刀指向我的眉心,再往前一寸,便可刺破我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