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刻千金(1 / 2)

我瞪大了雙眼:“你……你都聽誰胡說了些什麼?”沈淩並不說話,睫毛低垂著,大紅的喜服之下一雙手握成了拳。我腦海裏浮出一張清秀靈動的麵孔:“是星一對不對,是她對你說了些什麼?”

“長安!”沈淩對我的回答好似有些不滿意:“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這麼逞強。”他的手一鬆,歎了口氣,拿起金碟裏麵一片與我額間餘容一模一樣的花鈿貼在我的右額上:“沒有誰給我說過什麼,許是我一時胡思亂想,想得深了,一不小心便走火入魔了。”

我抿了抿唇,踮起腳在他的臉側蹭了蹭:“我活了一萬歲,早在你百世之前我便在這片土地上生活,我又怎麼會不知道你的憂慮考量來自何方?阿淩,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你要信我。”

沈淩給我點朱砂的手頓了頓:“我信你。隻是,以後我放下凡塵的掛念,你也放下你六界裏頭的相交相知,好嗎?”

我總覺得拿著朱砂進來的沈淩有些奇怪,卻又不知道奇怪的感覺是從何而來,隻得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沈淩嘴角綻出一抹幹淨澄澈的笑,悠悠抬手,我在他的眼睛裏看見自己眉間朱砂一點嫣紅如血。

按柏城婚俗,新郎新娘訂親之後是要等到洞房花燭夜才可以見麵的。我與沈淩卻是至始至終都不曾按照婚俗辦過事兒,他為我畫好妝麵之後,阿桃擒了柄繞紅線繪紅棗瓜果圖樣的團扇進門。

“公子,外頭的客人可都等著您呢!你現在就這樣時時處處地粘著姑娘,叫別人傳了出去,可對姑娘的名聲沒有好處。”阿桃的聲音嬌嬌俏俏,帶著慣有的調笑意味。

沈淩微微側眸,接過團扇遞到我手上:“睡會亂嚼舌?這裏不過我們三人。”

言罷,他徑自牽起我的左手,眼角餘光落在我的衣角上,嘴角漾開,明朗安心的一個笑。

我心頭其實緊張非常,隱隱約約覺得自己這一世的歸宿已定,從此無論天涯海角,隻要我在,隻要他還在,就沒有什麼可傷心的了。

整個婚禮繁瑣而冗長,然則我一路上隻打量著我與沈淩緊握的雙手,他的手長得很好看,十指纖長,骨節分明,手心本是微涼,卻慢慢的生了點點涼汗。

團扇遮著我的臉,絹質的扇麵完全遮擋了我的視線。目光所及,隻是扇麵上繡的三兩粒紅通通的棗子。我緊緊牽著沈淩的手,由著這隻手的牽引,步步前行。

牽著我的這隻手,是我的一生一世呢。

恍惚之間隻聽得眾人喧鬧,有人將紮成紅花樣式的紅綢交給我和沈淩;有人亮著嗓子招呼著我和沈淩拜天拜地拜高堂,而後五彩花影紛紛落下,被阿桃攙著向左邊轉了身子,再次俯下身,拿著團扇的手輕輕往上一抬,正好對上沈淩清明無比的眼。

這並不是我與他第一次深深相望,可是不知為何,與他四目交接的刹那,我竟感動得想要落淚。

過了今夜,隻要過了今夜,我便,隻是人間的王長安了。

西樓裏頭紅燭憧憧,阿桃臨走前極為謹慎地關上了所有門窗。我將團扇向下放了放,從漸漸閉攏的門縫裏看見她深深望我的眼神。她眼裏含著笑,忽而嘴角也高高揚起,活潑神態好似那一夜離城初見,她手中的燈籠搖搖晃晃:“我就知道姑娘會是公子的有緣人!”

一時間心裏頭五味陳雜,我看著團扇上繡的紅棗花生,頭一低臉便抵在了扇麵上。

我被送進西樓的時候已是月上柳梢,我抬眼往窗邊望去,明晃晃的一片月光。門外傳來星一的響亮嗓門兒:“師妹!師妹!師妹躲到哪兒去了?師妹!”她的聲音迷糊而沉醉,顯然是酒喝多了。

緊接著便是阿桃和雲珠駕著星一離開的響動,我悄悄起身開了窗戶往下望去,沈淩關上院門,抬著月光向樓裏走來。

心跳莫名快了起來,我關下窗,姑姑句句坐回了床邊上,撿起一旁的團扇遮住自己的臉。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沈淩的腳步聲並不算響亮,然而每一步都走得很穩。他的腳步聲每響一次,我的心便亂了一次。

他我的身側坐下,我呼吸緊促,感覺到握著扇柄的手被另一雙溫暖的手掌包裹,我慢慢將手後鬆開,團扇被人溫柔地抽開。

不知為何我的膽子變得出乎意料的小,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沈淩。隻能看見他大紅的喜袍如紅芍鮮豔,他伸手捧起我的臉,我緩緩抬頭,眉眼斂得極為溫順。

他的動作很輕很柔,一切都好像被放緩了速度似的,我看見他俊美無雙的臉龐慢慢在眼前放大,他的眼睫長得很好看,一根一根向上卷著,襯得一雙眼睛更是如星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