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別無他法(1 / 2)

如何得永生?如何能太平?我被這問題給唬了一唬,想了想還是覺得命數這個東西太過懸乎,於是一臉坦誠的看向佛尊:“佛尊清楚沈淩的身世麼?”

佛尊點點頭:“略有所知。”

我眼神誠懇的望著佛尊,希圖他能說出些比與沈淩自敘的迷霧山後人更美好一點兒的話。誰知佛尊拈著佛祖思索半晌,隻淡淡然吐了三個字:“說不得。”

我誠懇的眼神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咬牙切齒道:“佛尊這是在逗我?既然不願意說又幹嘛來吊人胃口!佛家不是說人生八苦生、離、死、別、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是個人都躲不過麼?大家都躲不過的事情算什麼悲劇啊?!”

許是我的態度實在野蠻嚇著了佛尊。他向巷子後頭退了幾步,臉上的淡然表情終於消失不見:“仙子淡定,淡定。”

我也覺得自己方才說話的語氣太過凶殘,舒了口氣歉歉然說道:“佛尊一次兩次的提點瓊落,瓊落感激不盡。隻是瓊落天生愚鈍,一次次辜負了佛尊美意,還望佛尊見諒。”

“這是老僧自找的。”佛尊卻很是理解一般:“多少人都參不透這一個情字,深陷泥沼的人如此之多,就連佛門弟子當中也有人誤入歧途。更何況,你和他還有宿世姻緣。”

“其實無論仙子你願不願於老僧入佛門,這天地,都該亂了。仙子且記住,天上那位青璃神君是打不過你的。如果你不小心叫人打敗了無路可走,那就殺了沈淩。”空中閃過一道金光,佛尊話音剛落,整個人便沒了蹤影。

他說,無路可走之時,殺了……沈淩!

我不由得全身一麻。

夜色侵襲,今兒個沒有月亮。好在住在這巷子的人家家家戶戶門口都點了燈,倒照得整個巷子明晃晃的。我茫茫然走了許久,終於又繞回了那棵菩提樹下。菩提樹葉寬大無比,夜風過時,樹葉的沙沙聲響竟能蓋過巷子裏皮影戲的聲音。

他說:殺了沈淩。

我依舊在佛尊的最後一句話裏糾結。心裏頭悶悶的,堵得慌。我望著高高大大的菩提樹,仿佛能看到佛尊似是而非的輕笑。

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怎麼就覺得佛尊給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開玩笑呢?

時辰也不算太晚,西邊屋簷底下女子的聲音依然熱烈,隻是有些沙啞。我悵然轉身,麵向西邊,西邊的巷子裏紫衣男子俊美如仙,懷裏抱著一件鬥篷。我忽然就捂著臉跑過去,一頭紮進他懷裏泣不成聲。

耳畔是那女子好似永無休止的歌聲,卻換了一段唱詞:

“南柯夢來夢南柯,我夢見我婆家來娶我。

抬了一頂花花轎,隨帶著一班好戲樂……”

對於那佛尊的出現,我一直避而不談。即便沈淩旁敲側擊問我那晚難過至此的原因,我也用其他理由一一搪塞。第一回我說皮影戲的歌聲太好聽以至於我感動涕零被沈淩狠狠地嫌棄了一番,而第二回我說我是怕我找不到路又怕他不會來找我所以受驚嚇他表示很心疼……

於是那一日黃昏時分與佛尊的交談也就被我緊緊的捂在了心中。久而久之,連我自己也開始覺得那一天我隻是單純的迷路單純的害怕。

我沒想到佛家的八苦會來得這樣快。我以為不過十年二十年,生老病死是不會找到我和沈淩身上的。即便它們找了上來,我還有一朵生死人肉白骨的逢生花。我隻是沒有想到,八苦當中最先早上門來的,是愛別離。

沈淩到了本溪過後還是很忙,就像從前在建業一樣。我雖是明白,也做過些猜想,最終還是看淡了。男人嘛,若要他為你拋棄事業,無異於折斷他的雙臂。於是我買了一堆的皮影小人兒,學著唱那些經典的段子。還將先前許諾的香囊繡好了,換下了沈淩腰間那葉子過於寬大的杜若香囊。

我也在一個人閑逛的時候感覺得有人跟在身後,第一回,我便知道跟著我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沈毅,女的,是阿桃。

他擔心我,我這樣對自己說。

我以為他放不下的是他的家業是他的商業山河,到最後才明白,他其實更放不下我。可我當時多蠢,總愛纏著他,待他滿身疲憊的歸來待他洗漱過後想要安眠,還要點著一盞燈叫他陪著我一起玩皮影。

若湘沒有說錯,我這人腦子天生少一根筋,於是不懂人心不解風情。

我還記得她刻意掩去眼底的困頓,強打著精神抿唇微笑,跟著我操縱著羊皮製的小人兒一句一句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