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她瞪大了眼,仍舊不明所以。
“等我。”少年卻隻留下了剪短的兩個字便轉身離去,離去前將外頭被人廢棄了的北樓掀過來蓋在了方靜秋身上。
隔著細細密密的竹篾,方靜秋看著金衣蟒袍的少年跑遠,片刻之後。兩個黑衣人掠過小巷,直接朝著奈涅遠去的方向追去。
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她覺得有些感動,卻又更多的覺得擔憂。在她的記憶裏,太子殿下成日隻讀些治國之書,並不曾學過絲毫武藝。
她想起一年前也是在這樣的小巷子裏,她瞧著他,以為他是某戶破落人家的落魄公子哥兒,見著他豐神俊朗氣度非凡,便將偷偷帶在身上的一定銀子給了他。
她忽然覺得心頭悶悶的,堵得慌。
若是世上真有神靈,便叫他,平安歸來吧!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完全安樂下來,城裏一片燈火煌煌。方靜秋正等得沒了耐性,朦朧夜色裏少年穿著粗布麻衣取走了套在她身上的竹簍,遞來一件破舊衣裳。
她甜甜一笑,頰邊浮出深深酒窩,明明是笑卻又淚光閃爍:“奈涅哥哥。”
少年一怔,旋即背過身去:“快把衣裳披在外頭,今夜我們必須得回宮。”
“你介意了嗎?”方靜秋帶嬰兒肥的臉上不免又是一陣失落,拿起衣裳套在身上:“我知道了。”
方府離皇宮並不算遠。奈涅牽著方靜秋一路疾行,總算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宮中。
而等到奈涅脫下身上的衣裳,方靜秋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的蟒袍被割壞了衣袖,裏麵的白色裏衣更是被血浸成了鮮紅色。
方靜秋霎時慌了神,背過身便要去找禦醫進門,奈涅卻堵在她身前:“我房間裏有藥酒,也有上好的金瘡藥,你去拿過來給我敷敷。”
“可是……你不看醫生嗎?”方靜秋很是猶疑。
“我習慣了。你聽話,不然我這血可就流得沒完沒了了。”
方靜秋在整個少年時代都不曾理解奈涅受了傷卻拒絕召禦醫的行為,知道很多年後,藩王封地的宮殿裏紅燭落淚心字成灰,她方才明白,奈涅的作為,是對他的維護。
就像是她聽話的進屋去拿那些金瘡藥的時候,聽見了奈涅很小聲地說了句:“以後再想做什麼告訴我便是,我會是你的哥哥。”
“我會幫你。”
這句子我聽著分外耳熟,直到孟澤為我新披了件衣裳,我方才想起九千多年前,我還在流破山上修仙,家國破滅的消息從遠方傳來,我成日裏怏怏不樂哭哭啼啼。哭到不能自已之時,孟澤亦是將我攬入懷中:“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
方靜秋與我的處境,何其相像。
唯一的不同,是我一直仰慕孟澤將麼光澤當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師友親人,而方靜秋仰望著仰望著,一個不小心便走火入魔,對奈涅生出了愛慕之心。
春日桃紅柳綠,天藍如洗。奈涅熬過十年,終於平平安安的坐上了帝王之位。登基大典的前一夜,天上掛起了一輪紅月亮。方靜秋瞧著那天象瞧了許久,終於叩開了奈涅的房門。
房門之中的男子英氣勃發,身穿一襲月白長袍,鑲玉腰帶上的花紋是鶴銜祥雲,上頭懸一支釉玉壽牌,牌子底端是玉色的冰絲流蘇。而他一隻手撐著額頭,卻反使得散著滿頭烏發遮了俊美臉龐。
十年,起初那個坐在乞丐窩中也仍舊風度翩翩的少狼在,終於長成了麵如冠玉眼如朗星的英俊模樣。
方靜秋還是按照往常的習慣,扣門三響便推門而入。隻是他是在是沒有想到一貫好風儀行為做事總是完美到沒有半點兒瑕疵的奈涅,會議這樣一種極度柔美卻也極度脆弱的樣子出現在自己麵前。
緩緩關上門,她看著書案前靜坐的男子,猶豫了許久該怎樣稱謂,終於張開口,卻還是隨了自己的心意,叫了他聲“哥哥。”
“靜秋。”似是從沉思中回過頭,奈涅抬起了他那一張楚楚謖謖的臉:“明兒個事務範總,怎麼不去休息?”
“我睡不著。”方靜秋卻是搖了搖頭:“你明日就要做皇帝了,怎麼看起來卻一點兒也不高興?”
“你不是也不高興嗎?”奈涅靜靜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