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衝遠征軍
體育人間
作者:劉曉
在位於雲南騰衝中緬邊境的高黎貢山區,來自10個國家和地區的110名參賽選手在50公裏長的賽道上親身體驗了70多年前中國遠征軍抗擊日寇,反攻騰衝的行軍路線。
8月8日,首屆RW50騰衝“重走遠征路”國際越野挑戰賽在界頭鎮橋頭聯合小學鳴槍開跑。
把一場純業餘性質的越野賽放在騰衝是很需要點勇氣的,這座雲南西垂的邊境小城交通並不便利,從昆明乘坐大巴也要10個小時。若從滇外過來,首選有且隻有飛機,騰衝駝峰機場雖曆史悠久,每天卻隻有二十幾架航班到港,其中近半來自昆明,實在送不來多少遊客。偏偏騰衝又是個旅遊勝地,對於來自全國各地的參賽者來說,別的況且不論,一張來騰衝的——還是基本不打折的——機票就難倒了多少人。
但一旦你置身其中,絕對感覺不虛此行。
騰衝是一個寫滿抗戰曆史的地方。
1942年5月,邊鎮畹町失守,日軍來襲,騰衝淪陷,城破國殤;1944年,中國遠征軍強渡怒江,仰攻高黎貢,以157晝夜之搏殺,傷亡18000人之代價,光複騰衝,掀開收複國土的序幕。時至今日,騰衝城內的來鳳山國家公園依然遍布彈坑,述說著那段蕩氣回腸的民族抗爭。
這也是為什麼,盡管困難重重諸事不易,仍在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之際,固執地將這樣一屆意義重大的越野賽的舉辦地定奪於此。
騰衝和北京在地理上約有一個小時的時差,8日一早6點,天還沒亮,110名整裝待發的跑者就登上了大巴,從騰衝縣城開往比賽起點橋頭。縣城到橋頭距離60公裏,1個小時車程恰恰曆經了從黎明前的漆黑到晨光之熹微的過程,若沒有在車上補覺,便可欣賞到在高原清澈通透的空氣中雲霞間紅日初升的不勝美景。
早8點,太陽升得老高,來自10個國家和地區的參賽者聽槍開跑。
50公裏的比賽線路根據1944年中國遠征軍收複騰衝,仰攻高黎貢山的線路而來。參賽者從界頭鄉橋頭出發,途經黃家寨、九渡河、朝陽地保護站、以北齋公房為折返點,返程從東線經馬麵關、三元宮後,最終返回橋頭。賽道最高海拔3028米,累計爬升2819米,總的關門時間雖然長達12個小時,但途中每個計時點都有嚴格的關門時間規定,沒有相當實力的參賽者,完賽都是難題。
選手間能力上的差距在一開始就顯露無疑。
賽道從出發便是一路上山,其間穿越綿延而上的農田與村落,並不算緩的爬升迅速拉開了參賽者之間的距離,二三十分鍾過後,百餘人的隊伍就被拉成了一條蜿蜒的長蛇,頭尾一公裏都不止。因為比賽剛剛開始,體力充足,道路也友善平坦,再加上沿途村民不遺餘力地加油助威,盡管不同選手間速度有快有慢,一個個也都精神十足,仿佛沒有戰勝不了的困難。
看上去仿佛很輕鬆,隻因為這裏還不是真正的野人山。
朝陽殿補給站之後的12公裏折返成了絕大多數參賽選手的噩夢。
從朝陽殿到北齋公房這條路,其實算不得路。這是整條賽道中難度最大的一段,保持著原生態的叢林環境,與1944年遠征軍反攻時穿越的原始叢林幾無任何改變。因為處於梅雨季節,山地被雨水滋潤得透,雖然比賽當天絕大多數時間都是晴天,參賽者卻也隻能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濕滑的泥濘,在遮天蔽日的茫茫林海中摸索著前行。做路標的紅繩綿密到10米一處,也隻能保證不在方向上誤入歧途,至於如何把這條充滿了灌木、淤泥、蟲豸活體與屍體的林中罅隙走成一條可通過的路,全憑穿越者的個人修為。在這塊充滿未知的地方,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會踩到什麼,正如71年前血戰於此的遠征軍將士,不知下一次衝鋒的路上,是死是生。
雲南當地選手楊定宏第一個跑完前16公裏來到朝陽殿補給站,他的家就在南齋公房,又在雲南省長跑隊經曆了多年的專業訓練,上北齋公房這段路之於別人是野人山中的生死考驗,對他來說卻如同兒時的遊樂園。勘探線路時,經當地工作人員介紹,本地路線最熟,速度最快的一位護林員走完這12公裏山路也要兩個半小時,而楊定宏僅用兩個小時就完成了折返,他對身後第二名的領先優勢也因為這段路擴大到了超過半小時。
在所有的參賽選手中,楊定宏恐怕是唯一一個埋頭趕路的人,其他人在翻山越嶺的同時,總要睜大眼睛,欣賞高黎貢山不容錯過的美景。畢竟對於絕大多數參賽者來說,此行的最主要目的都不是名次與成績,而是在這個壯美綺麗的地方,感受當年遠征軍在怎樣一個環境下血戰滇西。
拋開沉重的曆史,這的確是一個美得讓人心醉的地方。
昔日的遠征軍戰場,今日的高黎貢山國家自然保護區大多是未開發的原始森林,山巒疊嶂、林莽如海。整個騰衝縣屬於熱帶季風氣候,年平均氣溫14.9度,極端最高氣溫3005度,極端最低氣溫-4.2度,冬無嚴寒,夏無酷暑,風景宜人,堪稱莽莽林海中的天然氧吧。最重要的是,這裏並沒有因為旅遊業的興起遭遇過度開發,鄉村山路皆保持著原始風貌,就在朝陽殿補給站,還能吃到原住民阿婆現場烤製的當地小吃苦蕎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