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無息走進廟裏的,是一個女子。
這個女子絕不是平安集裏的人,也不該此時出現在這裏。
這就是薛筱夢對不速之客的第一眼印象和評價。這女子實在太搶眼了,一身華裳如火似霞,青絲挽成流雲髻,斜簪了一支鳳頭含珠金步搖。她的臉上覆著水紅色的輕紗,掩了麵容,但她體態嫋娜,飄逸如仙,想來一定是個絕色的美人。這女子一進來,連這頹敗的廟堂也似是被她的光彩照亮了幾分。
如果薛筱夢是男子,現在必定已經看呆了。但她是女人,一瞬的驚豔後就立刻發現,這女子真的是行動無聲,從廟門走到觀音座前的十幾步,全無聲息。這大概不隻是體態輕盈的效果吧?
“若晴,若晴……”薛筱夢壓低了聲音急急地叫,若晴似乎睡得不沉,但就是喚不醒。
紅衣女子像是沒見這廟裏還有人,她專注地看了看觀音像,好像輕笑了一聲,隨即身形盈盈流轉,翩躚起舞。口中悠悠而歌,為自己伴舞。
正為喚不醒若晴急得抓狂的薛筱夢呆了。這個妖嬈又古怪的女人竟會在這座破敗小廟裏歌舞起來?那上麵好歹供著觀音菩薩呢,她也不怕褻瀆了神靈,再說,也沒有觀眾呀。這裏除了她隻有若晴,若晴已經睡著了,她歌舞給誰看?
等等……薛筱夢忽然反應過來。若晴也許不是睡著了,否則不會叫不醒,她……可能是著了什麼道!這個女人就是來歌舞給她看的,若晴不醒來,可未必就看不到!
薛筱夢所料不錯,紅衣女子站在廟門前時,若晴就有所知覺,倒並非是聽到腳步聲,而是那女子散發出的森寒陰冷。若晴知道自己沒有入睡,她意識清醒,也聽得到薛筱夢的呼喚,就是睜不開眼。但她看得到女子的舞,聽得到女子的歌。
雙燕複雙燕,雙飛令人羨。
玉樹珠閣不獨棲,金窗繡戶長想見。
柏梁失火去,因入吳王宮。
吳宮又焚蕩,雛盡巢亦空。
憔悴一身在,孀雌憶故雄。
雙飛難再得,傷我寸心中。
冷寂頹敗的小廟似乎變成華麗舞台,紅衣女子且舞且歌,舞姿傾城,歌聲天籟。漸漸地,她越舞越急,整個人已化作一團灼灼閃爍的紅光,
“雙燕複雙燕,雙飛令人羨……雙飛難再得,傷我寸心中。” 女子低婉的歌聲也轉為淒厲高亢。憂傷纏綿的詩句竟被她唱成了憤怒和詛咒,似乎隱含著莫大的傷痛怨毒。
隨著女子的急速旋舞,這逼仄的空間裏紅影繚亂。牆上地上都映上了陳年血跡般的暗紅。蓮座上的觀音塑像忽然咯咯作響,不住地晃動,像是菩薩在發抖。
薛筱夢真在發抖,她顫著聲音急喚,“若晴,你醒醒啊,這裏危險!那個女人……我覺得那個女人好像,好像不是人……”
若晴不用她叫就是醒著的,但睜不開眼也不能動,那旋舞飛揚的身影更給她一種可怕的壓力,讓她近乎窒息。她用盡全力在心裏大喊,“你是誰?讓我看看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