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眼裏閃過古怪的笑意,饒有興味地看著若晴,悠然問道:“哦,那你倒是說說,這世上,什麼是幻景,什麼又是真實?”
若晴被他突然拋過來的古怪問題弄愣了,這個問題更像禪機。她是來尋劍的,不是來和他談禪參道的。他用這樣的問題來為難她,是什麼意思?
“嗬,不知道嗎?我來告訴你吧。所謂幻景,就是那些已經看透了,經曆了的事情;而所謂真實,就是那些尚且身處其中,還未來得及看清的事。”
黑衣人看著在大殿地麵上流淌的,蜿蜒如黑色巨蟒的忘川,悠悠道,“其實不僅是法術,整個世事皆是如此。比如方才的魘境,雖是幻景,但在你經曆時,那些驚悚和痛楚都是無比真實的。再比如你與程越一起廝守過的那些歲月,你現在想想,是否如幻夢一般縹緲?但當時的每一天,都是實實在在度過的。”
他凝視著忘川出神,口中喃喃說著話,說是為若晴解釋,倒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若晴仔細思量這番話,其中竟有無窮的滋味。隻是“廝守”二字,她心中暗暗歡喜,卻又羞澀尷尬。漲紅了臉反駁道:“什麼廝守,胡說八道。我和程越隻有道友而已,我們都是清修之人,豈可像俗世男女那樣……那樣……”
若晴紅著臉低下頭,至於那樣究竟是怎樣,再也不肯說出口。
“哦,清修?清修很了不起嗎?”沉思中的黑衣人抬頭看她,口氣戲謔,不屑一顧,“清修之人,你有沒有發現,忘川已經漲起來了!”
地麵上的水果然漸漸漲了起來,很快就漫過了下麵兩級石階,向若晴腳下逼來。若晴無法,隻能慌亂地向上層退去。
她退上一級台階,忘川就漲高一級台階,不到半柱香的工夫,漫長的階梯已退回大半。再退的話,若晴就隻有打開鐵門逃出去了。
若晴在慌亂中抬頭看那個操縱忘川的人,他也正看著她,隔得太遠,若晴看不到他眼裏的矛盾和憐惜。
眼看隻有幾級台階就退到門邊了,若晴正一籌莫展,黑衣人戲謔的語聲又響起,“清修的小劍仙,當心後麵。”
若晴忙回頭看腳下,卻見一股墨黑水流正從鐵門的縫隙漫進來,汩汩流下石階。那竟然還是忘川,兩股忘川呈前後夾擊之勢逼來,很快就將彙合一處,那時……
薛筱夢頭一次見若晴如此慌張害怕。比她從前麵對任何的恐怖危險都要害怕。
而那個黑衣人,應該就是和若晴有情感糾葛的第三個男子。比起程越和水明清,他強大得太多,可性格怎麼如此古怪,捉摸不透?
在平安集,他的那句“若晴,會沒事的!”分明滿是憐惜。好深情的感覺。但卻又搶了她的劍,害得她千山萬水地跋涉尋找雲涯渡;好不容易找了來,他又設下那樣的魘境折磨她;現在總算見了麵,他竟然弄了忘川水來,非要逼她忘記。
這個人,到底想要怎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