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喜歡你笨啊！”他的全身都已覆滿冰霜，眼神卻是溫暖的，“你一直都這麼執著……當年你執著地送我優曇；執著地寧願忍受永遠的寂寞也要等到我；如今又執著地不肯忘記。我不想……委曲了你的執著。”
他吃力地握住她的右手，掌心裏傳來熾熱的灼痛，似乎有某種桎梏，被這灼痛永遠地從她生命中銷毀了。
“若晴，我已經改變了你的命運，以後，你就可以幸福了。”他輕歎，“若晴，記得你來這裏的第一天做的那個夢嗎？在你夢裏吹簫的人是我，怎麼樣，好不好聽？是不是比不上程越？”
“好聽，很好聽。和程越吹得一樣好聽……”若晴握起他的手貼在臉上，她不覺得冷，心痛已經讓她忘記了任何感覺。“明王，若是時間能重來一次，我一定會和你在一起，一定會的……”
他搖頭，“如果當初你一步踏進忘川，就會永遠和我在一起了。我的設想多完美，可惜你不肯合作。你執拗地不肯忘記，隻要你不忘記，你就不是我的，任時光倒流多少次，結局都是如此。”
他用盡全力，艱難地解下左腕上一串玉色的念珠，那念珠一共九顆，晶瑩剔透光暈流轉，在如此的酷寒之下，整間大殿都已結冰覆霜，而那念珠上卻一絲寒霜也無。他把念珠戴上若晴的手腕。那念珠，竟有淡淡的暖意。似是他僅存的一絲體溫，給了她，他用微弱的聲音解釋，“這念珠是天極暖玉雕成的，我抽出了三分魂魄附在上麵。你戴著它，就像我陪著你走這一路……以後，若是遇見特別凶險的難關，你就取下一粒念珠……我會幫你的。”
像是忽然想想了什麼緊要而危險的事，他越來越低的聲音猛地高了一些，急促道，“若晴，記得提防影子，一定要小心……我的……我也不想那樣，我也想不到它會……”
若晴根本什麼話都沒聽進去，什麼話都說不出，寒冷把她凍成了冰人，悲傷讓她的思維空白。她隻是緊緊握著他的手，一字字艱難地呼喚他，不讓他閉上眼睛。
可他終於敵不過冰魄的極寒，慢慢地合上眼簾，催促道：“這裏很快就會被完全冰封，你快點走。其實也無需難過，我又不會死，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殺死我，這隻是一次長眠而已。記得你說過，長生不老的人肯定都不快活。你那麼笨，隻有這句話說得有理。我早就厭倦這場生命，法力無窮、永生不死有什麼意思，隻是一個漫長虛空的乏味幻景罷了。也許等我醒來，還能有機會和你相守，看一季的春暖花開……”
石灘已變成了一片冰雪世界，若晴站在石碑前，一遍遍地撫摸著“雲涯渡”三個字。這三個字讓她經曆了刻骨銘心的驚怒喜悲，她會永遠記得這三個字，記得這片突兀的雪原，記得在這片雪原下沉睡的人。
“若晴，”如夢初醒的薛筱夢呼出一口長長的氣，歎息道，“我覺得，封印明王的從來就不是什麼雪雲石，什麼冰魄，這些所謂有著強大法力的東西。而是他的心。從他在你手中接過第一朵優曇，他的心就動了；他允許你在他掌心寫字時，他的心就亂了；他答應下你的許諾時，他的心，就已經被自己封印了。”
若晴默然許久，點頭道，“你說得對。”
她轉身而去，直到這片銀白消失在身後，她才停下腳步，回頭眺望那片冰原。再過千萬年，冰融雪化之後，迎接他蘇醒的，必是一季的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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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無星無月，離此千裏的一片小樹林裏，一個人仰麵躺在地上，是個魁梧強壯的男人，滿臉濃密的絡腮胡子。他眼睛圓睜，臉色發青，那滿臉的驚恐說明他是在極度的驚駭中被嚇死的。而此人正是曾經給若晴帶路去雲涯渡的兩個鏢客其中之一。
他的屍體旁蹲著一人，低著頭，但一身豔豔的長裙在慘淡月光下甚是刺眼，應該是個女人。她有一雙漂亮的手，現在，這雙手正在屍體的臉上摸索著，春蔥般的纖纖十指溫柔撫過那張僵硬變形的臉，伴著一聲怪腔怪設的笑語
“臉長得不好看，但這副胡子，真的還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