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在潛意識裏是把自己當成許小六的。這六分之一是她才經曆了的,而且也是唯一同閻羅王成親的一世,可謂是最令她滿意的一世了。
今日見到許小黑許小白,往日在冥界的種種自然浮上來,接過雷霆遞過來的燙金大紅喜貼時,嘴裏打趣道,“喲,怎麼了,莫不是小白你有了吧?看來冥界的水土果真跟人間不同啊。”
許小黑許小白皆是一愣。方才雪女說話時無論是神情語氣還是嘴角半噙的古怪笑意,都與許小六如出一轍。許小白半晌才回過神來,粉白的麵上一陣震驚一陣羞怯。他震驚的是這傳說中的白衣出塵雪女說起話來毫不拘泥十分像前冥後,羞怯的當然是明白了雪女話中所知。
許小黑許小白均是無言,尤其是麵前這位神女不是一般神仙,同他們的這番玩笑話倒是讓他們受寵若驚了。於是兩人都低垂著頭,等著雪女對請柬之事回話。其實雷霆對冥界的邀請已經明確表態了,說是一定當場祝賀,但帖子上也寫了雪女尊號,需得雙方都表了態才能交差。
許小黑許小白之所以這樣看重雪女的態度其實還有一樁原由。臨走前,新後極為鄭重的交代,一定要請到雪女參加宴席,因著雪女乃是新後失散多年的好姐妹,當初兩人有過約定,說是兩人無論哪個要嫁了嫁與誰,婚禮之時都要在場當麵見證彼此的幸福。
那新後深得大家信服,尤其是許小黑。許小黑初遇新後且知曉了新後與老大那段奇談般的愛戀時心裏就已經充滿了崇敬,在得知新後有這麼個厲害的兒時玩伴時心裏更加充滿了崇敬之意。
說來也玄乎,新後的出場方式和出場時間都是掐的極好極準的。
五日前,閻羅外突然傾灑出漫天的妖冶花瓣,整個冥界像是經曆這一場花瓣雨,芳香沁入靈魂,溫暖了一個又一個冰冷麻木的魂靈。陰霾籠罩的冥界裏,似是有無數絕望妖媚的血色精靈在搖曳起舞,翩躚在半空落入虛無。
鬼士們都保持著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姿勢,在這樣淒冷的地方擺著這樣憂傷的pose,卻整個冥界染上了前所未有的溫暖美麗。這場盛大華美的桃花雨,下了足足半天不見消停。
就在這時,就在這場攝人心魂的桃花雨中,人們看到了淩空降下隨著花瓣起舞的紅衣女子。這女子穿著與漫天夭夭桃花幾乎同色的雲水衫,烏黑長發子右側盤起繞到左側耳上由著一朵紅花別著再閑閑垂落至肩頭。
明明是著裝極簡單的女子,偏偏看起來就能同不凡掛上鉤。這不凡二字其實還體現在很多方麵,第一方麵是這女子的性別,要知道,約莫三百年來冥界隻來過一個凡人許小六是個女的,然後就是這仙子是個女的;第二方麵是這女子的雲水衫,雲水衫乃仙界淩霄殿中的聖物,傳聞隻有待嫁的未來帝後或者修行正兒八經過了千年的神女才可著穿此服;第三方麵是那女子後麵的那句話——
“以後我是你們的新後。我等你們王足足等了三千零六個月,今天終於等到了。”
沒人察覺到女子尾音後若有似無的歎息聲,倒是她自己說完後低低苦笑了聲。
這一天似是專門為紅衣女子準備的,但又好像不是。
漫天飛花繞著她或越過她卻不近身。
不遠處默了隱身訣長著世上獨一無二一頭銀發的男子顯得有些吃驚,這確實是個大驚。他本是受了許小六之拖一直關注這裏,看好這裏,仙冥兩界真正短兵相接之時最好能幫一幫。他便是那日先附身了虛冽後附身了許小六的邪魔。
邪魔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中途該換主人,也許是因為雪山的那些清冷的晚上許小六笨笨的鬥嘴,也許是那晚浩渺的星辰帶來了某些願望,也許是那個女孩的內心被他瞧見了某種執著的深情......
邪魔也有了情感,不同於盲目的報恩,而是更為純粹的心理世界。
所以在鋪天蓋地的花雨裏看見她時,他會大吃一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大吃一驚是因為刹那間心動。他認識她,淩霄殿裏那個孤傲冷豔隻會對君上笑的女子。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她,說不上哪裏不同,但就是令他生生驚了半晌又半晌。
她來這裏所謂何事?所謂何人?她突然要當冥界新後又是意味著什麼?邪魔突然覺得這女子真是如謎一般難解。
然這謎卻是出乎意料的解的早。
那日昏沉傍晚,久未出寢殿的閻羅王突然眉開眼笑的出了寢殿,積累了多日的冥會在閻羅殿大殿舉行,與閻羅王一同出席的還有才來不久的衿然仙子。
一身鮮紅雲水衫,原來是嫁衣。
閻羅王黑袍下的大手攏著衿然仙子的纖纖玉手,對著殿內鬼士宣布婚訊,“明日我將迎娶衿然仙子為冥界第一位王後。”
從不喜出聲議論的鬼士們,今日竟是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