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用完,林姝獨自回了房內。
暗自想來,自己這些年來自由散漫慣了的性子,如此歸了家,倒是解了長久以來的悵念,但師父交代之事…雖心上未多憂慮,也應及早了卻妥當。林姝輕歎一聲,嘴角牽起一抹苦笑:自己明知無法多留於此,內心卻生了膽怯,前路茫茫,這好歹掛了全府上下口中人人欽羨的大小姐的名聲,心中確是真真的虛妄,莫非真就因一己私利枉顧父母兄長的養育掛念之情?
一聲響動,房門被推開,打斷了林姝的思緒。
見一丫鬟摸樣的小姑娘推門而進,上前略一頷首,說道:“小姐,奴婢名喚采和,按老爺夫人的吩咐特來伺候小姐,小姐若有什麼所需和需要注意的,隻管吩咐一聲便是。”
林姝見這丫頭生的眉清目秀,說話還略帶嬌氣,心生好奇,便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那丫鬟微微一笑:“奴婢剛滿十二。”
林姝揚了揚眉,說:“如此…小小年紀怎就做了奴婢?”
丫鬟麵色轉而淒然,跪地道:“奴婢家中貧苦,一年前家父染疾而去,這不得已才賣身葬父,幸得老爺收留,以免輾轉流離之苦,今日得以伺候小姐以報此恩情,是奴婢的福氣,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忠心耿耿伺候好小姐,日後若是小姐所需,隻要您一開口,奴婢一定在所不辭!”
林姝聽此一言,腦中卻有些眩暈,看著這小丫鬟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不覺有些好笑,想著自己已好久沒聽人說過這麼多話,而這丫頭一口氣便將自己的淒楚身世倒給自己,也不知她心中是何滋味,神色轉換,真倒不像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孩所為。
林姝將她扶起,說:“不必如此,看你小小年紀,考慮倒挺周全,我不過是好奇,隨口一問。我這個人不愛受拘束,你們大可不必因我惶亂,我這些年在外遊曆,早已習慣一個人,以後你們若無要緊事,便不必操心於我,還有,采和這名字,起得不錯,以後就不要張口閉口奴婢奴婢的叫了,自稱其名就好。”
采和心下動容,應聲“是”,問道:“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林姝搖頭,道:“沒有了,退下吧,以後你們也不必在門前守著了。”
采和退下,屋中又恢複了寂靜。
林姝回想午後乏累,心神不定,現在環顧四周,見屋中陳設布置與兒時別無二致,所有器具均一塵不染,不禁又多分愧疚,想這所謂物是人非,便是這般體會,心境變換,一切隻是在歲月催促中剝離的日漸清晰,浸入肺腑罷了。林姝這樣看來,暗自感歎成長有時真是件痛苦的事。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兩聲叩門聲,便聽到一聲輕喚:“阿姝。”
又是此般熟悉的聲音,林姝周身一顫,打開門,差點與其撞了個滿懷。
眼前這張麵孔,在月光下又顯出另一番別致韻味,一襲長袍落地,縷縷發絲輕揚,一派清俊風采,煞是逼人。
林泱手背於後,正微笑望著自己。那雙眸子,的確是具有一種獨特的力量,攝人心魄。
林姝喚聲:“泱…泱哥哥。”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未等林姝反應,林泱便拽過她一條胳膊,向別院跑去。
一口氣還未及喘歇,轉眼便來到了另一所院落。這處園子極為隱蔽,少有人問津踏足,此時芳菲季節,園中卻堆滿殘落花葉,風過之處,隱隱傳來陣陣泥土清香,倒是個忙裏偷閑的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