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這是怎麼了?”千月幫“妖子藎”整理著後麵的衣擺,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君上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呢。”
千月說著抬頭看了“妖子藎”一眼,將她發髻上的八寶玲瓏鏤空發簪扶正,又隨手變幻出一個樣式簡單的步揺插了上去,道,“君上想去哪裏?要不要千月跟著?君上身體似乎也不太好呢。”
千月自然想不到,站在她眼前的妖君,其實是離冥幻化成的。
離冥搖了下頭,將千月剛添上的步揺拔了下來在手中把玩著,淡淡道,“我就是出去走走,不用跟著我。”
千月點頭,也是了然一笑,向離冥行了一個常禮,道,“恭送君上。”
剛才可能尊上給君上說了,洛公子來了,君上現在應該是去看洛公子的吧?既是這樣,自己當然不需要再跟著了。
離冥也不知道千月做何想法,自然也不會去問,轉身離開了妖王殿。
其實千月是猜對了一部分的,‘君上’的確是去找洛雨蒙的,但是這個君上,卻不是妖子藎。
才走了幾步,離冥就感受到了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重力,仿佛就是身上那件衣衫,沉沉的壓在身上,非同一般的沉重。
離冥暗暗搖頭,連自己都覺得這樣難受,更不要說妖妖那副小小的身子骨了,這些繁重的衣服壓在她身上,又會是什麼感覺?
想到這兒,離冥不覺有些心疼。
他喜歡的這個人,一直以來,都是在偽裝堅強,偽裝心狠手辣,這些,他不是不知道。
但是他還是喜歡以前的妖妖,那個像風輕,像蘇小小一樣單純無心事的女孩。
希望有一天,他的妖妖還能回來。
他相信,隻要他足夠努力,足夠強大,就一定能做到的,而妖妖,會再次回到他身邊,毫無疑問,毫無疑問!
殿前開小窗,梨花映臉龐,對月影獨酌,風過有暗香。
離冥到纖華殿之時,洛雨蒙則正悠哉悠哉的搬了一張小桌在滿樹的梨花下對月獨酌,隻見他端起一杯酒不知對誰遙遙一敬,然後瀟灑的一飲而盡。
滿樹的梨花本應是雪一般的白色,可因為它生在妖界,帶了一些冰藍之色,離遠些看,竟像是月宮裏的冰樹,上麵掛了一層霜花。
離冥本不想打擾到他,可身後的衣踞劃過地麵的聲音被洛雨蒙聽到轉身,果然看到了離冥幻化成的妖子藎,先是一愣,然後便是釋然一笑,“好久不見,君上別來無恙。”
“本……我自然無事,我不在妖王殿之時,聽聞你來找過我,究竟所為何事?”離冥拈起一朵正在風中飄搖的冰藍色梨花放在鼻下輕嗅,這個動作,他練習了數百次,如此做出來,和妖子藎無半分區別。
洛雨蒙本覺得這時的妖君有些奇怪,可看到這個熟悉的動作,便也放下了心,拿起放在桌上的玉壺傾倒了一杯瓊漿,複又轉頭看月,聲音在這梨花樹下格外清涼,“君上可有興趣?”
離冥不語,緩步走到小桌前,一杯淡黃色如蜂蜜一般玉液在玉杯中泛著一股香甜的味道,仔細一聞,這酒的味道竟和手中那朵梨花的味道很是相似。
洛雨蒙淡淡一笑,對著酒杯輕飲了一口,緩聲道,“此酒名為梨花白。”他將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停頓了一下才道,“君上可能不知道,我不僅擅長製香,也擅長釀酒。”
離冥笑了笑,好酒麼?他一向都是來者不拒的,當然,醉相思除外,那種酒力,不是他能承受的起的。
端起酒杯,離冥很愜意的飲了一口,這酒入口綿甜,到了喉間也是回味無窮,很不錯。
喝過酒,離冥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道,“你剛才在用酒敬誰?”
洛雨蒙笑著搖了搖頭,“隻是給一位舊人道別罷了……”
離冥沒有再言語,左手翻轉,定魂刃泛著一股冷冽的寒光出現在桌上,將溫潤的玉杯都反射出了一絲晃眼的光。
“你放心,下一世,你和你心愛的人,在人界會生活的很好。”離冥將定魂刃推到洛雨蒙麵前,刀刃是沒有任何溫度的冰涼一片。
洛雨蒙隻是看了定魂刃一眼,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然後抬手將杯中的瓊漿一飲而盡,手指搭上了定魂刃的刀柄,不禁笑道,“這個困了我十年的地方,真希望是南柯一夢,嗬嗬……現在,夢終於該醒了。”
離冥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著滿樹如同冰霜一般的梨花瓣,緩言道,“你終於自由了,不是麼?”
“是,我自由了……”洛雨蒙反手一握,將定魂刃狠狠的插進了胸口,沒有想象到的疼痛,隻是感受到一片冰冷慢慢的在胸口化開。
隻疑惑了一會兒,洛雨蒙嘴角又勾起一絲笑容,“君上,這梨花,在人界不是這個樣子的,在人界……在人界,梨花是像雪一樣純潔的白色,很漂亮……君上如果有時間,可以去看看……”
洛雨蒙著實與眾不同,在將死之時竟還能有如此閑情逸致。
他剛說完,眸子中的點點璀璨便黯淡了下去,嘴角一絲嫣紅落下,正好滴在那朵剛從樹上落下的梨花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