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墨,笛如白玉光。陸薔薇手持玉笛呆立了許久,直至趙酴未收手拍了拍她的頭頂,纖長的指尖怔在陸家主的頭頂半晌,陸薔薇才意識到躲避。
“你……”陸薔薇正要嗬斥,卻對上趙酴未漆黑如潭的眸子,“可是,可是我怎麼能收,若是收了,且不是辜負了趙公子對那姑娘的心意?”
男女有別,授受不親。陸家主自小雖若男兒一般教養,卻也清楚不能同與不大熟悉的男子親近。可此時,陸薔薇的發絲被趙酴未輕拂住。男子淡然而立生指尖發抖,女子強裝鎮定卻不躲藏。陸清漣看出端倪,默地退後一步,捏著袖子低頭。
“那姑娘已不在,陸姑娘你若是收下,好生保管。她天靈有知,也是會欣慰的。”趙酴未凝視著陸薔薇的眉。小山眉微向地麵對去,姑娘低頭,看著籠中燃了一般的蠟燭。
玉笛在手,她還在猶豫:“可是……”
“姑娘嫌棄我是外人。”趙酴未抱手靠在牆上。
“不,不嫌棄,不嫌棄……”陸薔薇搖手。她這嚇地一搖,雙手都擺了起來。隻聽“啪”一聲,燈籠落地,掛在裏麵的燭歪了頭,直接無聲地把紙燈周圍都燃了起來。
“姊姊?”陸清漣捂嘴,提著袖子,不敢上前一步。
火焰瞬間把整個燈籠都包裹起來,陸薔薇呆地退步。火勢漸大,緋衣少女退得急,卻忘了定身,一個踉蹌就要摔倒。手掌輕拍牆,趙酴未皺眉,黑色的影子閃了過來。
手橫過腰際,陸薔薇退了幾步才立定,再回首,眸後是趙酴未起伏的胸膛。
“趙公子……”陸薔薇從趙酴未懷中自覺走出,整理了衣袖,有禮地回禮,“多謝。”
他們,不過才相識七日吧,而相處的日子短短不過兩日……
為什麼,今夜,他似乎對她特別親近。
趙酴未牽住她的手:“玫兒,你好歹,還是自小習武的吧,怎麼這麼輕易摔倒。”
陸薔薇黯然,原來他是將她當作那人了。
“趙公子,我並不是玫兒。”陸薔薇將少年的手拿開,抱歉笑。
“對,是陸姑娘。”趙酴未點頭輕聲,“是我大意,抱歉。”
一句抱歉毫無歉意,卻暖暖似情人相語。趙酴未的袖子離開陸薔薇的手,陸家主茫然去拉,手卻僵在欲拉不敢拉的動作上。
所以他還是把她當作什麼玫兒嗎?雖然換了一個稱呼。
黑衣少年保持了兩三步距離,背對著陸家姑娘。而陸家姑娘看著他,眼神空洞。
燃起燈籠的火漸弱了,陸清漣緩步過去拉陸薔薇的袖子,直到扯了幾下,陸家主才恢複過神來。
“怎麼了清漣?”陸薔薇笑得勉強。
陸清漣更抓緊了她姊姊的袖子,聲音糯糯:“姊姊還在發什麼呆呢,姊姊不帶我去紅歌樓了嗎?”
“啊,對紅歌樓。”陸薔薇恍然。
地上的紙燈隻剩星點火光,陸薔薇不管那旁的黑衣少年了,帶著陸清漣蹲下身子,緋衣少女拿出一塊帕子,先教小姑娘將紙燈的殘骸打掃幹淨。
“莫將這路麵弄髒了,在外也要講求淨。”陸家大姊這麼教育陸家小女兒道。
“嗯。”陸清漣也不怕髒,跟著姊姊打掃。
“這樣,這樣便是好了。”陸薔薇收了手,蹲在一邊看清漣打掃。打掃畢,清漣用帕子包著灰燼站起身來。陸薔薇滿意一看,轉過身去,伸出手,是準備拉著小姑娘走,怕是又走散。
沒有了燭火微亮的小巷,又是死了般寂靜,外麵的喧囂不能入內,這裏就是與世隔絕的另一地。
趙酴未的身影又是不見,與她相處時,他總是來無影,去無蹤。
“嗬。薔薇花墜子呢。”陸薔薇下意識用手撫過腰側,“他,還帶著……”
白玉薔薇,長久的純白思念。多年時光,他還帶著,然而有什麼用呢,玫兒已經不在了……
“已經不在了啊。”陸薔薇輕歎,轉頭又對著陸清漣一笑。
“走,我們跑得快些。”
“好。”陸清漣仰頭乖乖道。
素衣少女,緋衣女子,輕牽著手,一步一步,慢跑出了這仿佛短卻又沒有盡頭的黑巷。
一出小巷,燈火闌珊,世界都明亮了起來。陸薔薇一手牽著陸清漣,另一隻手還拿著趙酴未贈予的玉笛。她準備鬆手扔開,想了想,卻又抓住放回腰間。
紅歌樓就在小巷不遠處,陸家姑娘抬頭看前處,眉眼舒開,愉快地拉著陸清漣向前跑。
此時花燈會的歡慶才過一半有餘,紅歌樓還開著。歌舞表演現在應該是最盛之時,陸家仆人早已在那裏定好了位置,就等陸家兩位小姐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