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鐵七 下(1 / 2)

堂堂清來閣長老居然對三個江湖無明小輩施禮?還是後輩對長輩之禮?!

先不說清來閣掌事的亨長老到了一把年紀,也不提這老人在江湖上有多厚多高的威望。就是一個老人無端地對他們作揖,三位少年也是覺得授受不能的。他們並沒有做什麼事情,卻能得到這樣的禮對。

三個少年瞬間就懵了,內心墜倒,摔得個一塌糊塗。亨長老一個禮畢,最為淡定的陳蕃在深呼吸中被嗆到,咳嗽不停。

薛小姑娘扭捏地捏著衣袖,雙目發黑,是有種心中夢想破滅的頹廢表情。出發前父親神神叨叨給她念了這麼多,好不容易塑造起來的一個高冷威嚴的清來閣長老形象。怎麼那個使她崇拜的形象在這麼第一次相見便成了一個慈祥的,還莫名給他們後輩施禮的奇怪老頭。薛月洺欲哭無淚。

“長老。”趙酴未不確信著開口。事有反常必有妖,清來閣無人敢不敬一絲一毫的長老微笑行禮,必有緣由。小公子的戒心最強,手微上劍鞘,他的震驚隻是一刻,待他反應過來,冰霜已經覆滿了他的臉。

“嗬嗬”亨長老還是和氣,老人家笑著收手,仙氣頗然。他手掌攤開,做了個淡然的動作,又負手而立。是早已知道三人會有如此表現不一的反應一般,老人家目光掃過三人神色,笑著輕喚道。

這一喚,讓麵前三個人都不由得渾身一抖。

“離塵公子。”

“!!!”趙酴未手猛地一滑,碰到了劍柄頭。撞擊的疼痛感讓他眉頭一蹙。從未覺得被劍柄這麼一打會疼痛,趙酴未捂住手,臉被微扭曲的表情包裹著。小公子嘴角垂下,咬住唇邊肉,鼻尖輕動,看來他是疼得不輕。

這樣看上去,他是被這疼痛弄得幾分痛苦。他別扭著,偽裝著。但他臉上,更濃重的色彩還是他壓抑不下去的心驚。

聽到亨長老這麼四個字的稱呼,本來失望的小姑娘閃過一絲精氣,又頹了下去。她一個誇張的動作,額前的流蘇正好散落下來,一雙黑溜溜的眸子閃著明光,在沉重的流蘇後轉動著。

亨長老悠然打量著三人反應。隻見陳蕃的眸中迅速掠過一道光影,若蜻蜓點水,輕而疾。那布衣少年半低下頭,比劍還利的眼色瞬間被他接下來的茫然給吞進去。

清來閣屋簷上的雲散散,亨長老伸手摘雲。

趙酴未的反應並不太算過激,但亨長老還是能感覺到這少年的心亂了,那孩子是要拚命穩住氣脈之息,但他的處理方式隻能勉強算合格。他那一瞬的慌亂,能於江湖中廝殺數年的人基本可以在平心的狀態下感受到。

老人在心中淡定點評:若此時是對敵,那小公子怕就是輸了。

從未想過還有人知道他從前的名字。艱難地呼吸了三口氣,趙酴未扯動嘴角:“亨長老您這是何意?”

長胡須的老人抖眉毛,聽上去親切的笑語暗帶不明之意:“直喚小公子名諱是觸怒公子了嗎?小公子前些年換了個名字,這年我再稱,是不是顯得無禮了。”

“……”

手回到握劍柄的位置,趙酴未能感覺到自己的麵頰開始泛青。一個名字本沒什麼,但是這老人為何會知,知了,為何又單獨將他和月洺陳蕃留下,私下這麼稱呼。

小公子心中閃過不祥:莫非,出行清來閣這一步的計劃早被識破,他們在踏出一步時就已經輸了?還是,那老人是參與計劃的一員……

“我可還知,你父親姓趙名尚武,鐵血男兒,又懂儒家之禮,武技高強,誌向也是不小,若還在世,隻怕也能傲稱一個‘俠’字。你還曾有個姊姊,小枝嫩翠,嬌點輕霞,靈動優雅,鬼靈精光。絕世美人,小枝小枝,名叫趙小枝。”

在趙酴未的記憶裏,父親和姊姊並未提到過認識清來閣的任何人。

像父親這樣的人,把認識結拜豪客俠士當作自身驕傲。父親常常開口提俠,閉口想義。父親的叨叨瑣碎,讓小時的趙酴未覺得耳朵快要被說得發黴。那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那種感覺,甚至還一度讓小公子自暴自棄討厭江湖事起來。

而類似小枝姊姊這樣的人,外冷內也冷,總得來說,就是冷若冰霜,還是從不裂開縫的冰塊。她根本不屑於結交江湖的朋友,能同父親的屬下衛詹關係變為親密已為令天地崩裂之事,更是不可能認識清來閣的人。

那麼……

趙酴未鎖眉,不知那老者究竟何意,是善?亦或惡?他曾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論何事,最先做到的即是冷靜。但如今,怒意已經壓製不住,隻要那老者再輕點,小公子的怒氣馬上會捅出一層大洞,洶湧而出,氣勢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