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踏著花叢而來,白色的衣袍飛揚,黑發襯著那張幽靜的麵龐。身影旋轉,切斷花海清香。緋衣少女剛從椅子上坐直起身子,趙酴未的身影就落到了她的麵前。
“陸姑娘,陸堯公子。”趙酴未一一行禮而過,目光定在了花海後執扇的白衣男子身上。
“穆先生?”
少年目光驚詫,連語氣都是不確定。
花海後的男子麵色正好,目光泛冷,嘴角卻是勾起笑容,看樣子,確然是穆先生平時的樣子。算算時日,此時並不是穆先生舊病複發的時期,但,就算是平常,穆先生的氣色看上去也比不上常人,如今在這泛寒的清來閣中,又怎麼會……
“好徒兒。”見少年如此之態,就知自己的出現在這少年的意料之外。穆正良腳尖點地,白衣劃過寒冷,白帶玄墨的鞋子點在了明潭上,又在一用力,飛起落下,停在少年對麵。
兩人中,隔了一池碧水。
白鴿還在飛旋,飛旋夠了,停到了穆先生的肩膀上。
“這白鴿……”趙酴未訝然,“穆先生,您怎會在這裏?”
穆正良這名字和這人,在江湖上已經算是個故去的傳說,雖隔了幾年,人們漸漸淡忘,但還是不失有人記得這副麵孔,記得此人的癖好。在這清來閣之中,有的涉世江湖多年的老前輩,還有來自八方的俠客義士,先不說不好躲藏,要是被認出了,那可怎麼辦。
更甚,那穆先生怎麼會和陸家主在一起……
“見白鴿有什麼好驚訝的?”穆先生負手問道,“酴未,陸家主和陸堯公子都是自己人,在自己人麵前便稱我師傅為好。”
“是,師傅。”趙酴未打量了一下旁邊二人,拱手道,“徒兒來時,清來閣亨字長老是這麼告訴徒兒的。說是清來閣之地,斷絕信鴿之音。所以,方才,徒兒見信鴿之影時,猶豫了許久。”
是這樣,才晚來的啊。陸薔薇笑著拂袖,纖手扶住頭上的發釵,目光悠悠看向遠方。
“嗬嗬,擔憂是對的。清來閣自有一套斷絕飛鴿音訊之法。常人不懂,也不敢,自都視清來閣不許放信鴿這條章法為尊。但以前,我常常出入這清來閣,便是懂了如何放鴿才不會受到攔截。”穆正良懶懶道。他不慌不忙地將手中未擲出的薔薇花遞出。指尖旋轉,帶刺的花打旋著飛出,在明潭上劃過一道空白的弧線,旋轉到了趙酴未眼前。趙小公子伸手接住。
“師傅?”趙酴未不懂穆先生的含義。
嬌豔的薔薇花被連著枝丫折斷,刺上還著濕漉漉的水痕,貼近鼻子,是有淡的血腥味。
“酴未,你是否還記得出行之前,師傅同你說過的,這次清來議會中有誌向與我們相似相同的人。”
“師傅的意思是……”趙酴未蹙眉,打量了身旁裝作無事的陸姑娘。
陸薔薇回頭望了一眼,背手笑了聲,又坐回古檀椅上。趙酴未還在等答複,穆先生就搖了搖頭。
“陸家二人皆為我之舊友,計劃隻是他們知道幾分,早已與我等誌同道合。”穆正良緩了幾下,“為師所說的人,是清來閣幾千弟子中的人。”
“本就在清來閣,還要周章一番同我們一同守護清來閣,這不是為笑話?”趙酴未不解。
“此言差矣。”穆先生抬顎示意道,“酴未你看你手中之花。”
趙酴未低頭,花瓣是張弛得最有活力的模樣,討人歡喜。可偏偏是失去了根莖,隻是一朵死花。
“同是薔薇,在這短暫時間內,根莖死去之物與還在原地生長之物都是一般嬌豔的模樣。你可以想想,若是有人將它們裝於花盆中,藏其根部,供人觀賞。賞花之人匆匆,怕是無人能辨,何是生者何是死者。”
趙酴未點頭。
“清來閣中萬千也是一般。”
“是怎般?”趙酴未問。
穆先生暗笑:“於亂世中脫淤泥而出,清來閣中眾人於世間萬者心中形象皆為聖者。但是萬千白蓮中,誰又能保證,朵朵都是出淤泥而不染呢。”
“就算是純白,混沌這樣的東西,也能找到空隙給侵蝕進去。清來閣之中本就有世人所不知的天大秘密,是人也好,是物也好。所知真相的當年人離的離,死的死。而那些染泥之人尚且殘存,妄圖趁這次奪劍之危難關頭,破了當年精心守護的秘密。酴未,為師忘記告訴你,此行,我們來清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