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落?江西風流浪子衛白衛大俠?”陸薔薇不能置信,這個稱號她隻覺隱隱聽說過。那時還是她小時,在後院閑玩時聽見父親唉聲歎氣提到的一個名字。
江南持續了五個月的動蕩剛剛平息,人人敬仰的白花落衛白大俠,於江湖上徹底失蹤,生死不明。
陸薔薇還記得那時父親蒼老沉重的歎氣聲,從花開到落英,那樣的歎氣聲足足持續了幾日。陸薔薇記得這名字,是因為從未有人讓父親能夠在歎息聲中沉默如此之久。
“衛大俠雖頭頂一個浪子稱號,卻實屬當世無愧於人之仁者。身為俠者,於險惡江湖踏行,心正誌不歪;身為男人,於百花叢中笑過,片葉不沾身。他心不在豪氣霸江山,意欲於田園山水。山清水秀之者方顯心之悠然,獨行江山者方體心之廣闊。衛大俠便是一個鍾意於自在生活南山叢菊之人。這樣的奇才,江湖難遇。相遇了,卻是千千挽留不下。”
年幼時的記憶雖當模糊,但陸薔薇閉著眼,仍然把父親當年歎過幾次的長句完整地背了下來。穆先生聽完後佇立良久,抹過笑容,按住扇柄的指尖是完全發白。而趙酴未在腦海裏搜索半陣,卻尋覓不到陸薔薇所說的那個名字。
“衛白大俠出世早,歸隱也早。故而隻在江南一代名聲顯赫。”看明白趙酴未的模樣,陸堯補充道。
“不……”趙酴未恍然,他承認他找不到關於那名字的太多記憶,但他總感覺他在哪裏認過,識過。
穆先生冷眼看過來,握扇柄的指目動了幾下,唇張,卻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先回去吧。”一片沉默後陸家主提意,剛剛不知名貌的窺聽者逃離,他們四人再待在這半禁之地不是什麼良久之策。穆先生頷首,看向趙酴未:“酴未,一切小心。”
趙酴未回禮:“師傅也是。”
扇柄旋轉,穆正良揮手點地。陸薔薇一句“前輩保重”剛剛出口,蒼白的男子身影就極速後退,白衣袖偏偏蕩開。視線之中的男子就這麼飄著遠去,身影遠去變小,匿於叢林中,不複再現。
“回去吧。”確認穆先生是真的走後,陸家主一聲歎氣,抱手歪頭,滿懷趣味地看著趙酴未,“趙公子這番模態,是似不舍。”
趙酴未還回望著穆先生離去消匿時處的最後一方地,聽陸家主一言,他笑著轉身過來,盯著陸薔薇的眸子打趣道:“我這模態,不是還和前幾日陸姑娘的模樣幾分相似嗎?在下是不舍,不知陸姑娘當日是否也是此般心想。”
“什麼?”陸薔薇掩唇訝然,“我這模樣,我那天約見你,不對,你,你怎知……”
“陸姑娘心想要在下回頭,在下便是悄悄回頭了幾分,自然看見了。”趙酴未轉身就走,留下陸姑娘臉上暈出紅霞。
赤腳的姑娘牙齒打顫好久,欲要爭辯,卻又不知從何爭辯。從輕渢出發那一日清晨,她頭腦一熱,便遣人去尋了趙酴未。幾句談話後,趙小公子要走,她莫名不舍,的確是望著他的背影好一陣。但,但是……
“喂,我說你等等,你等等!”赤腳姑娘迅速穿上自己的素色繡鞋,點檀椅而起,幾步追上了慢悠悠的晃在前麵的趙小公子。兩人遠去,悶聲不響的陸堯遂跟了上去。
不得不承認,琴鶴穀果真是清來閣最清淨之地,繞了快一炷香的時間,繁華景色不斷變換,從穀底到山頂麵,無人喧囂,無人來往。
眼過高低蔥翠之景,陸薔薇一直緋紅著麵色跟隨在趙酴未身後,兩人無言,隻是偶爾抬頭相望,皆是會心一笑。
陸堯跟在後麵漠地望著,看了看又低下頭,顧著一個勁地走。
一炷香的時間,三人兜兜轉轉,終於是出了琴鶴穀之地。
與琴鶴穀相連的是清來閣的丹藥偏殿,這個偏殿,主要是拿來存放清來閣弟子煉製成的劣質丹藥或無用丹藥。肅殺純黑的簷頂冒出尖頂,刺向藍天。奇怪的一個建築,屋簷的寬度明顯大於殿身本自大小。趙酴未反反複複觀察了好幾遍,烏木的門鍍著鎏邊,牢牢實實地被緊鎖上口,透出森寒之氣。
明明隻是偏殿,卻在大白日緊鎖上正門,這個殿是有什麼不可言說之物?
剛一步邁過殿側,趙酴未還在思索,而陸薔薇正要開口提句再會,殿門前便匆匆跑過幾個小弟子。
他們麵色慘淡,皆是向著偏殿前的一小黑黝黝房屋跑去。高低不齊的身影跑得慌張,其中一人還在不停地張嘴念叨著。
“出事兒了,出事兒了。”
出什麼事了?這些弟子模樣未免太奇怪,深陷的眼窩,凹出的眼,嘴角帶著青色,眸中露出紫光。三人活生生地站在殿門旁這麼明顯的地方,這些跑過的弟子居然一眼都不看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