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淅瀝,是不絕雨水拍打白石路;朦朦朧朧,是輕妙雨簾成千層細蒙蒙。
天上是濃濃烏雲,雨水卻不是瓢潑一瀉。
綿緩悠悠,是安靜的;不絕如夢,是醉人的。
雨水打在陳蕃仰起的麵龐上,是上天的洗禮,洗禮著他泛白的麵孔。那是泛著苦味的雨水,令人發嘔的苦水。然而,那苦水中,卻意外地染著一縷香。
一縷,讓人不免沉醉於夢中的飄氣仙釀。
“這是什麼?!”
“蒼天啊,蒼天動怒了嗎?!!”
“綠龍?血雨?著鬼了啊!!!”
廝殺聲開始在耳邊不斷響起,慘叫的悲鳴是黑暗中剪不斷的一線,努力想要揮開的一切,卻仍是在繼續。
葉片還是翩飛在雨中化利刃飛來,攻速不減,清來弟子換了兩陣法。反光的冷劍齊齊揮舞,雖是勉強抵擋住了那紅衣夷人女子的攻勢,卻不料四麵八方不知哪兒一批狼衣的怪人呼號著而來。
帶著深藍色的絨毛,跳躍而來的男人,一群一群,似若深林裏狂歡的野狼。
那是夷人的服飾,是同那樹葉尖上舞著奇怪姿勢的女子一樣,是外來的夷人!
俠士們亂了,俠士們慌了。鮮血濺起,融在血雨中,估摸不清。
亨長老揮動的銀劍在這迷蒙的雨中飄逸,蒼白的胡子沾滿了血色。那是一副詭異的圖景,一個老人拚力地用劍掃開墜下的雨水,避免那似血般的水珠碰到自己的肌膚。
台上的元長老不見了,他總是來無影去無蹤,麵帶笑意,實在是令人不懂他的心中所想。貞長老唾了一聲,揮起他的小匕首觀察著敵情,心想著不妙又衝到了陣前去助弟子們一臂之力。
局勢愈發混亂起來。
趁虛而入的狼衣男人們用利爪猛攻著被躲在清來弟子什麼後的俠士們。那些男人出招怪異,若林中之獸,凶猛咆哮。俠士們出招不及,勉勉強強擋住,卻都是或多或少被劃出利口,悲慘嚎叫。
肩膀在顫,麵色因震驚而凝固。小姑娘害怕地將頭埋在趙酴未的胸口處,打死也不願見得這般恐怖的景狀,而小公子,身上的衣袍被血雨打透。他同他身旁奮戰的俠士一般,被血雨澆成了一個血人。
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黑色衣裝,被血雨浸染得並不明顯。
血腥的場麵讓趙酴未隻覺這是人間地獄,血雨與新生的傷口刺激著他的大腦,撕扯出那段他不願回憶的記憶。
那是,令他痛苦的回憶。
不論是初遇玫兒在輕渢鎮那夜所遇的嚎叫哀哭,或是眼見著小枝姊姊蒼白鮮紅的死亡夢魘……
手在顫抖,拇指頂起劍柄。小公子欲要拔劍斬,穆先生的話語又陰魂不散地出現在他心間。
那是和氣的話語,是他敬仰的,卻是無法理解的。
劍已經出鞘一分,手間寒意大作,薛小姑娘抓著他袖子的手更緊,陸薔薇目光帶著安撫,他又皺著眉頭將斬魂的寒光壓了下去。
整劍帶鞘旋起,小公子收了劍出鞘的心。為了擋住狼衣男子的攻勢,兩腿輕踢,將薛小姑娘護得死死。
蘇不二揮劍而來,亦是學著亨長老的模樣要掃去落下的血珠。從比武台一側繞到另一側,他以餘手為盾,舞劍到趙酴未身側,將怔然的小公子三人逼得後退。
消失的元長老詭異漠然地點步而來,撐起一把不知從何而來的大布傘,大布傘將血珠阻擋在外,恰巧遮住了退步而來的三人腦袋。
“此血雨詭異,莫淋多了。”元長老淡漠笑著。他都周身散著強勁的內力,那些怒吼的狼衣男人一靠上來,馬上便被灼燒地哀嚎滾爬開。
“元長老……”趙酴未深地歎息。轉眸發現,蘇不二的頭上也莫名出了一把布傘,鐵牛戰和萬長生被一臉無奈地抓著進這把傘中,陸堯勉強擠在裏麵,撐傘的是辰寒。
“穆正良料到了吧。”元長老用真氣將幾個在混亂中圍過來少年護住,不讓他們受到外部絲毫的傷害。
趙酴未還是緩了一會兒才明白道:“元長老……”
“怎麼?”中年男子笑得悠然。
“我本不必要同他有所交流,所謂的心,看不見的絲線早已將我們所連。”
“我想,即便不用我出麵,他心裏已經是有所相感了。”
那是穆先生的話……
難道,果然如穆先生所說的,不用出麵,兩個不見麵的人就將必有感應嗎?
趙酴未問道:“元長老見過家師?”
“不不,這幾個月來,確然一次都沒有見過他。”元長老盯著趙酴未的劍鞘看了一會兒,繼續笑,“但,他又畢竟是我多年的好友,他心中怎麼想的,我多少還是能猜出個幾分,他要做的事情,我也能大致知曉。”
又有狼衣男人呼嘯著而來,帶著幾支尖銳的綠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