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夢困魘(1 / 2)

林中匆匆腳步聲,是雜亂無章的曲子譜,聽著亂耳,擾人心煩。

薛禮霜心裏一線還牽扯著一生死未卜的人,迷了路正是煩惱,如今又有怪人以殺氣包圍他。他渾身真氣正凝,這麼更被一打擾,寒劍般的氣息淡漠冷振。

聽寒夜風林蕭索,望抬頭明月孤零,連綿林中沒有過多打鬥的聲響。薛禮霜隻是怒視周遭一圈,再而接著奮力向自己的前方跑去,接著,幾聲參差的倒地聲在林中折騰出不大的動靜。

天太黑了,地也是黑的,天地相連,黑林若是於天,也若是於地。薛禮霜跑得有些頭暈,他仿佛已經不知道,他是在地上尋找,還是在天上尋找,更或者是在一個非天非地的夢中尋找。尋找那個於一片廣川中,藏於一隱匿之地的人。

他知道那隱匿之地,然而他卻無可奈何。

三十餘年來,他從未如此慌亂過。

他的手在抖,連劍也握不住,還好他此時並未握劍。

他的腳也在抖,連步伐都是不穩的,還好此時是下坡路,他的步伐不需要太穩。

可是他的心也安靜不下來,跌宕起伏,感覺到了好幾波的殺氣,均用不同力道的反擊將一行暗殺他的人擊退,卻是輕重不分。

穆正良先於何處,他不敢妄想。生怕是想多了,事情,便是會成真,而穆正良或許常作的出格事情,也會成真。

道路漫漫上,黑夜冷冷寂,薛禮霜獨自前行連綿。

穆正良正在連綿山某處,他沒死,亦沒有傷殘,他佇立在一潭紅色的幽暗花錢,手展開著常帶的扇子,在看不見扇麵的黑暗裏,閉著眸子用手輕地摸索扇腳處靈筆而寫的“和安”二字。

這二字是當年扇成後薛禮霜所寫的,而穆正良此時心中想的,也正是薛禮霜。

腦海裏盡是扇處成時,薛禮霜手吊著自己製的扇墜子在他眼前搖晃,紅石琥珀,紫絲牽絨。那琥珀成紅葉狀,正是秋季遊蕩於風的舒心狀,更襯的人幾番灑脫豪氣。

穆正良當時麵色冷淡地拒絕了薛禮霜的贈禮,隻因他生性寡淡,不喜大紅之色。那時候,薛禮霜頗感無奈,隻得細心,執一高品毫比,於扇麵輕鐫和安二字。

如今算下來,這和安同這白扇,陪伴了穆正良算是有十餘個年頭了,到底是十又餘幾?穆正良算不清。隻知年少的瀟灑笑容早已不見,換來的,是表明充盈,實則是於充盈後荒敗的寥寥頹敗之感。

掙紮許久後,心算這最後一份愧疚都是真實的收好了,穆正良深吸一口氣,指腹用力,擱置在在麵前猶豫許久的折扇喀拉一聲,扇骨崩斷,扇麵成扯飛紙屑,恰有一道裂縫從和安二字中劈裂開,斷了和,亦斷了安。

麵前大片紅色花海搖搖,月從隱秘雲海中出了,穆正良扔開扇骨抬頭,正瞧見月下如血的暗色紅海。那不是薔薇,那是彼岸花。

穆正良閉眸輕哼一聲,一隻腳正要邁出,身後突然是一手強勁的力道。那力道莽足了勁拽他,卻是帶著些虛弱之感,是欲要挽留,卻無力回天的悲哀。

“武老。”

穆正良在歎息,他身後的老人也在歎息。

“半途遇伏,我同薛大夫,是走散了。”

調子平平,失了武老一貫的活潑威武。穆正良一聽,聽武老提到他名字,心裏苦味泛濫。

“武老是來勸我的?”

“不是。是來送你最後一程的。”

“武老不識這路,既然走散,那武老,是如何尋到這裏的?”

“借氣息。”

“氣息?”

“死亡的氣息。”

穆正良抿抿唇,麵色蒼白不語。武老好不容易地靜心下來,沉重道。

“三年前,我於這連綿山中救下小公子,逃遁途中迷路進一片草叢樹林。那時我便感覺不對,那處地,毫無生靈氣息卻有著鮮活的植物生長。然而鮮活隻在表麵,越是朝裏走,越是有枯敗之景。後,三年來,不斷於連綿山中穿梭,我再也沒發現那地,於是,我便在猜想,那處,便是你心中夢魘。”

武老冷眸過彼岸花海:“於此處,你親手廢了穆九天,斷了與穆家的關係。穆家之名,可曾是你最為看重的東西。”

穆正良口氣尖利:“我後悔,沒親手殺了他,最終,還是讓穆家毀於他隻手。”

武老錘空氣反駁:“不,你後悔,你差點殺了他。白花落是穆九天摯友,你,不希望他去複仇,但更不願的,是斬斷與親兄弟之間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