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發絲隨著風兒飄,是隨性的模樣,這樣的隨性,讓趙離塵不由自主回顧往事的大腦又有些莫名的鎮痛。
這些天下來他一直在回想,想要抓住腦海中飄過的絲毫一縷,可是他什麼也沒有得到。就算是薔兒將他從前常佩的白玉薔薇墜子歸還給他,叫他日夜不離身佩戴在身側,他還是茫然無措,迷失在夢中常現的一場又一場大霧中。
“離塵你看!”
手點前方,輕跑在綠林山道的黃衫少女笑著指點花叢上熒蟲,綠枝上青鳥,一邊笑著往前跑,一邊不住回頭看向趙離塵。
“薔兒。”
趙離塵心裏的瘀傷轉眼又被少女澄澈的笑容給化解。少年將胸處的苦悶和腦海裏的壓抑塞了回去,跟著少女一起笑起來。
薔薇墜也在搖晃,是輕跳起來的模樣。雖然那墜子的表麵有一道明顯的裂紋,可薔薇裏含的一道緋紅絲線卻沒被斬斷開來。那緋紅色跟隨者奔跑的二人跳躍,紅線幻化成一隻美蝶,翩飛起舞。
然而,一切的歡快笑語卻又在不久後止住。
奔跑在山道間,薛月洺的笑容正歡,卻突然僵住,熱情的火焰瞬間凝結為霜。
“薔兒怎麼了?”趙離塵見身前少女突然停止動作,不由得心裏一擔憂,走上前去問道。
“出事兒了。”薛月洺蹙眉道,表情嚴峻起來,“怪味,我嗅到了瘟疫之味。”
“瘟疫?”趙離塵不免得吃驚,“就是那種可怖的大病的嗎?那東西怎麼會有味道。”
“離塵,你隨我來。”薛月洺顧不得解釋這麼多,對著趙離塵一句吩咐,接著迅速向前掠去。
趙離塵點頭道好,剛出兩步要追上去,卻發現少女兩腳輕點,兩步若輕燕飛鴻,在樹林裏那麼一掠,人影立馬便不見了。趙離塵見此景,著急喊道:“薔兒,你先等等我。”
殘敗,殘破不堪。
這裏應該是個村子,若是非要給它取個名字,那麼應當叫做破舊村。
發烏的幾間矮茅屋,圍著茅屋的幾破爛柵欄,還有陳舊的馬廄,空寥的街道,泛苦味的小小集市場地。一切,都是破舊的,破舊得令人不忍直視。而這一切中,最為讓人不忍的,是癱倒在破舊物旁的一攤人。那些人,若一團團爛泥一樣,在地上哀嚎著,手臂都抬不起來。
薛月洺剛至了這地方,渾身不由得震驚一顫,顫得差點摔倒來。
還好薛月洺見過幾次大場麵的瘟疫,受過更大的衝擊。她的心智方麵成熟了不少,故而隻是在略震驚後趕忙又跑去觀察那些人的病態。
隻見癱倒在一圈的人們皆是麵色發黃,黃中帶著紙片般的白。那些人縮著身子不止發抖,渾身乏力,唇齒不清。薛月洺小心地擰眉檢查了幾人的身體,發覺竟幾乎都是瘦得隻剩了皮包肉骨。
這,看上去應該不是什麼太大的怪病,隻要隨便來個醫者,或許都能……
薛月洺蹙眉而思,思著又是心中一頓。苦味泛起,她無奈地搖搖頭。這村中人,大多為老者,想來平時已是身體不便,現在又有會傳染的疾病於身,先不說這些人是否還請的起普通醫者,就說是意識方麵,怕也是缺乏。
“薔兒!”身後是趙離塵的呼喊。
薛月洺回身正見得趙離塵從村口奔來,還止不出大聲喘氣。
“這是……”趙離塵彎著腰直擦汗,抬眸見到眼前景象,喉嚨一哽,愣住不說話。
“離塵快來。”薛月洺慶幸自己隨身帶著藥丸,便招呼趙離塵過來,“你先把這些藥丸發下去,一人一粒。我再去準備其他的。”
“這些人,怎麼……”趙離塵接過薛月洺遞來的小袋子,還沒打開來,目光就頓在了那些肉泥般的半死人身上。
“唔……”趙離塵胃中瞬泛酸意,腦中再度疼痛難耐。他彎下身子,不住幹嘔,再是一氣喘不上來,雙腿半跪而下。
薛月洺心中正在盤算接下來怎麼辦較好,卻見趙離塵此時反態。怕是趙離塵傷病再複發,薛月洺趕忙上去將他扶住,不住輕拍後背,關懷問道:“離塵,你可還好?”
“我……”趙離塵方才跑得不是很急,卻還是能在奔跑後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他聲音斷斷續續,悶聲了好久才開口道,“薔兒我,我……”
趙離塵本還想掙紮著讓薛月洺不用太擔心,誰知那“無事”二字還沒吐出,人又是暈厥了過去。
薛月洺懷中一沉,心中緊到。果然,趙哥哥的傷勢還是不大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