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婚(1 / 3)

淮國的都城紹興,是個寧靜安逸的水鄉。平日裏街邊商鋪小販雖多,卻也不顯嘈雜,倒是一片溫馨祥和之態。天啟年間,國力興旺,國富民強也反映在這座城市的邊邊角角。不論儒生還是武夫,商人還是官員,婦人還是孩童,步態中都透著從容,神色裏也多為平和。鄰裏相處和睦,也不曾有什麼雞鳴狗盜之事。

如此寧靜的都城,就是一滴水落下,也會掀起絲絲漣漪。

而都城的這些天,卻異乎尋常的熱鬧。大街小巷的人們無不在談論一件事,就是十日後襄王穆崇嘉和魯國公長女柳素依的婚事。這襄王穆崇嘉是淮成帝穆琨的第七子,由賢妃溫氏所生,賢妃早逝,便自小由皇後照顧。崇嘉自幼便生得一副好相貌,俊美無雙,雙目帶“重瞳子”。據宮中高僧所說,此乃大貴之相。

魯國公府這幾天可謂門庭若市,張燈結彩,來往賓客絡繹不絕。全府上下幾百口人都在進進出出的忙碌著。除了一個人,她就是魯國公府的二小姐--柳素心。

姐姐婚禮的喜慶氣氛似乎要蔓延整個街道,卻流不盡素心的心裏。今天,是素心生母沈雪慈的忌日。素心漫無目的走在家中,所有人都步履匆匆,姐姐的房間裏更是被各府的夫人小姐堵的水泄不通。歡笑聲,喧鬧聲,金石玉器碰撞的叮當響聲,絲帶綢緞被風吹起的“呼呼”聲,肆意的充填著這座大宅的每個角落。在這樣的日子裏,就如同沒有人記得素心的娘的忌日一樣,沒有人注意素心的存在。

素心兀自走去廚房,準備了些許祭品,想要去翠竹山上的淨雲寺祭拜娘親。她獨自一人走在街道上,這街道異常的熱鬧讓她覺得有些陌生。路邊的行人,無一不在談論著她姐姐的婚事。

“這魯國公家的大小姐聽說可是個美人胚子”

“唉,這美不美不要緊,關鍵是要有家世。聽說這柳大小姐的母親柳夫人董氏,可是當今皇後娘娘的堂妹啊”

“啊,那家世可不低啊。要嫁的那個襄王大人,聽說可是這淮國的第一美男啊”

……

這些閑言碎語在耳邊進進出出,素心不禁加快了腳步,想快些從這喧鬧中脫離,尋得片刻安靜。

那淨雲寺在翠竹山深處,寺廟規模不大,來往香客也不多,是都城邊緣一處僻靜的所在。素心拎著祭品,緩步走入寺廟。這寺廟是如此安靜,隻能聽見風吹竹葉發出的沙沙聲,還有殿中僧人喃喃的誦經聲。素心踏入大殿,大殿正中佛像高聳。素心抬頭望了望那佛像,佛像似乎也在望著她,威嚴又不失慈祥,仿佛能洞穿她全部的心思。素心小心的擺放好祭品,焚一炷檀香,虔誠叩拜。好像剛才的喧鬧市井早已是另一個世界了。

這時,素心聽見大殿後麵好像有人在輕聲細語,這寺中著實太靜了,所以這說話聲顯得格外突兀。素心心中好奇,便緩緩起身,徑直走向後殿。

後殿中,一個禪師正在與一青年男子輕聲交談著什麼。那男子的麵容分外的英俊好看,眼神深邃通透,衣著樸素卻難掩貴氣。那二人看見素心,便微笑著雙手合十行禮,素心也微笑著回禮。

那禪師問道:“姑娘有什麼事嗎?”

素心一時語塞,結巴著答道:“小,小女子方才在前殿叩拜,偶然聽得大師與公子討論佛法,心中好奇,便來一探究竟,若有冒昧之處,還望師傅與公子海涵”。

這時那男子笑了,說道:“哪裏是討論什麼佛法,隻是在下心中有所困頓,特來向大師求簽問教。”

“哦?”素心心下更好奇了,問道“敢問公子求的什麼簽啊”。

那男子微微一笑,答道“姻緣簽”。

素心不禁哧的笑出聲來,說:“你一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求簽不問前程大事,竟問這兒女私情的小事,倒也不怕被人笑話。”

那男子麵露驚異之色,想是覺得這小小女子,說話竟這般不客氣。不過他也沒惱,隻是坦然一笑,道:“姑娘覺得這婚姻之事於男子就不算大事嗎?人生數十寒暑,說短也短,說長也長。何況世道艱險,人生困苦,若無一相互扶持之人,這日子如何過的下去?”

素心隻覺心頭一熱,有些許難為情,便道:“那公子又為何困頓其中呢?”

那男子苦笑道:“隻因婚姻一事,皆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做不得主。不瞞姑娘,在下幾日後便要成親了。隻是連這相攜一生之人的麵孔尚未見過,更不知是何性情。便心中有所擔憂啊。”

聽見他這麼說,素心心中有些悵然,冷言道:“這便是你的不是。我若是你,必得求娶一位知我,懂我,與我性情相合之人。若那女子不解我心意,性情不合,縱使出身名門,有傾城之貌,我也斷不會娶。”素心這番帶著些許稚氣的豪言,倒是把禪師和那男子都逗笑了。

那男子道:“那我便祝姑娘能早日尋到這位知你,懂你,解你心意之人,也算沒有辜負姑娘的這番心思。”

素心見被他戳穿了心中之事,羞的滿臉通紅,慌道:“你這豎子!竟這般出言不遜!”禪師和那男子見素心又羞又惱的樣子,一副小女兒家情態,完全不似之前那般豪氣衝天,都被她逗得嗬嗬直笑。

素心見二人竟取笑自己,嘟囔著:“我這便下山去了,不與爾等理論。”

禪師笑道:“我看二位麵帶貴氣,命中皆是大貴之人呐。隻怕二位還是有緣的。”

素心忙道:“有緣分也不過是今日在這山中相見的緣分罷了。天色漸晚,我便不打擾二位了,告辭”。說罷,便匆匆拎著籃子下山去了。

素心一路下山便在琢磨著今日的事情,隻覺心裏七上八下,說不出什麼滋味。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府門口,正巧碰上魯國公柳致遠和夫人董湘琴。柳致遠看女兒風塵仆仆,褲腳還粘著些泥土,就知女兒定是又私自跑去哪裏玩了,便上前訓斥道:

“你這丫頭,全家人都在忙裏忙外,你卻還有心思跑出去玩,你這不是給家裏添亂嘛?”

素心正想回話,夫人冷冷道:“這二小姐就是這樣的性子,這跑出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何須再管。娘胎裏帶來的野性,怕是再教也教不好了。”

素心頓覺怒火中燒,忿忿道:“娘胎?原來你們還記得我有娘親啊,我還以為自己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