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瑕此刻有些掩飾不住的慌張,緊巴巴的捏著自己的衣袖不敢直視北榷的眼神。身上衣裳被雨淋濕有些變色,原先的薄荷綠雜夾著星星點點的深綠,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梳戴整齊的頭發也有些雜亂,小巧的白色鞋邊暈出一圈水漬,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狼狽不堪。
“有什麼事嗎?”北榷使勁扣住手中的冊子,也在拚命按壓住自己想飛奔過去將她摟至懷中的衝動。
他想問她為何沒有打傘,他想說快擦幹頭發,換身幹淨衣裳,別又感冒了。可脫口出來的,隻有冰冷的問話。
原以為這幾日的沉息和調整已經走出那心傷,可此刻直麵著他,依舊有種欲語淚先流的傷感。
明明應該質問他為何變得如此冷漠絕情,可無瑕卻覺得自己有種莫名怯怯之意不敢麵對他,甚至感覺自己與他之間隔了一層厚厚的屏障,一道她已經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已經沒有一絲勇氣再往前跨去,手緩緩扶住門框慢慢往後碎步挪著,每退一點都耗費了她所有力氣。
北榷眼皮不由自主跳動了幾下,無瑕的所有小動作小表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來了為何又要走?”他提高音量大聲問道。
無瑕狠狠抖動一下,身體裏像有兩個小人在做著劇烈鬥爭,進去還是離開,微笑還是哭泣,心平氣和還是歇斯底裏。
“你……還好嗎?”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半個身子已經退出了屋子。
北榷差點忍不住使出靈力欲將她拉扯到書桌旁,在聽到無瑕有些淒楚的聲音時又收回了手。
他在做什麼,為何又要出聲將她喚回,還準備對她故技重施?若真那樣做了,這短時間的一切計劃不都將前功盡棄嗎?
“一切如舊。”北榷目光閃了閃,動了動薄唇。
“祝福你們……”無瑕咬了咬唇,將餘下的千言萬語化作簡單四字,沉重道出。
北榷有些疑惑無瑕所言,她來尋自己就是為了說這個?祝福……他和姝依?這一切的突變他都不曾對她解釋,她也一個字都不問,一句為什麼都不說嗎?
自己在期盼什麼,她問了自己又能答什麼!現在內心的失落又是為何,覺得她太過薄情嗎?
若從一開始他站好自己的立場,如今便不會有如此多煩人的思緒了。不能怪她薄情,是自己一點一點將她變成如今這模樣,是自己一步一步帶她進入這甜苦情網之中。
“除了祝福,還有其他嗎?”他放下手中的冊子,一本正經地看著她。
敞開的門可以看到那成線垂落雨蒙蒙的一片,她就那樣靜靜立在門邊,仿若置身雨海之中,看起來是如此不夠真切,像來一陣大風便可將她和那雨一同攔腰折斷。
像是受到他話語的蠱惑和引導,亦或者是這幾日自己內心壓抑的渴望,她鼓起勇氣向他靠近幾步,有些乞求般低聲問道:“再吻我一次,可好?”
北榷微微抬頭,有些不可置信看著她。他無法想象,以往每次親吻都是他主動挑起,而她時而半推半就時而全力配合,但從不會主動要求自己來親吻她,更不用說如今這可憐兮兮的姿態了。
那張白皙、清瘦的臉上,愁眉雙鎖,瑩動的淚花清晰可見,可她卻僵著雙眼固執不讓它們流淌下來。沒有收到任何回應,隻有他淡淡的表情,可能是無瑕雙眼已經有些模糊,她看不清北榷那細長眼中的神情,隻是那麵容表情,看起來卻同往日一般,冷淡無情。
“那,抱抱我,可好?”她將憋回去的淚水狠狠吞下,將姿態放得更低,弱聲問道。
北榷覺得此刻胸口那朵嗜血三瓣花又開始在啃噬著那脆弱的心髒,一陣陣悸痛一波又一波由輕到重撞擊著他。
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不想讓自己臉上出現任何痛苦神態。卻不知這皺眉動作,在無瑕看來,卻像是在嫌棄她這自導自演的情深意重,還像是不屑她這低賤廉價的搖尾乞憐。
她覺得所有的自尊在此刻被他撕裂得不成模樣,化成無數冰渣狠狠地插進自己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肌膚,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他連最後的施舍都不願再給自己了嗎?不是說對那李姝依沒有感情嗎,這會卻為了她跟自己保持如此疏遠的距離,若不是自己主動來見他,恐怕這輩子他都不會來見自己了吧。
不,應該是自己說好留下來的這兩年,他都不會來見自己。說好彼此陪伴兩年,再各自分別,可如今卻成了這副模樣。
“再見……”她強擠出一個微笑,一個自認為釋懷的微笑,安然望向北榷,沒有剛才話語中的低柔和懇求,隻有淡然和平靜。
然後轉身,深呼吸,帶著最後一絲尊嚴,一步一步,穩穩走出屋子。
當身影全部從門口移開之後,滾燙的淚珠如天空中的滂沱大雨一般飛瀉直下。她不知如何止住這淚水,整個人如木頭人一般下了樓,呆呆地走著。